第931章第九十章朱颜
第931章第九十章朱颜
朱颜调来巫宗最精锐的军队亲征,准备好好收拾叛乱者,却在半道上收到平叛的消息。
叛乱被无忧给平了,这位干司法工作的王嗣个人武力很强大,同时又因为活了一百多年,每个十年八年就换地方任职,在每个州都干过,很有威望。因此叛乱发生后无忧很快跑掉,然后说服当地治安吏中的可信者跟自己平叛,又组织了氓庶中的武者与身强体壮者,对叛军的底层军卒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劝降。
朱颜到的时候平乱已经被无忧收拾了大半。
朱颜大为惊奇。“她居然没掺和进去。”
她都准备好赐死无忧,从文宣王其它后代中挑一个听话的接任王嗣身份。反正历史上这么干的玉主与王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她的名字加入其中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不曾想无忧居然不按常理。
元更惊奇。“在你心里无忧究竟是什么形象?她帮忙坑你不代表她就是一伙的,也可能是她想逼你与王收拾冒名顶替的问题。”
无忧再怎么被誉为青天也只是一名司法官吏,能做的事有限,有些事只有王权与神权能做。就结果而言无忧的目的已经达成,帝都那边虽然没与朱颜一般反应激烈,但也没阻止朱颜,至少王曜与洛姜没有,全都放任朱颜的一切行为。
朱颜道:“她的名声挺好的,也很有本事,那些藏匿土地、给官序名额买卖提供庇护的有几个名声是坏的,又有几个没点本事?就算你说她以前是很好的人,但这世上最不缺的便是年轻时还做个人,年长后不做人的家伙,帝都与玉宫最不缺的便是这类生物。”
“的确,知人知面不知心,但谁能在你面前撒谎?呼吸、心跳、血液流速、瞳孔、汗水分泌,暴露真实的情报太多了。”
“我这之前又没见过她。”朱颜道。
元噎住。
还真是,朱颜年纪太小了,而且比起元洲,朱颜更熟悉炎洲的官吏们,而无忧最近几十年都是在元洲活动,朱颜继位时无忧也因为与连山默相会没来,算起来两个人在这之前真没见过。
无忧给朱颜的惊喜远不止让朱颜不用考虑如何处置给文宣王换个王嗣会带来的舆论危机——毕竟文宣王不是寻常的王,她的影响都还没消退,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杀掉她的王嗣,还是没有王位继承资格的王嗣,后续麻烦都不会少——许是活得太久,整个帝国就没有哪里是无忧没任职过,不论是富庶好地还是穷山恶水,无忧都任职过,为了适应多变的辖地,无忧进化得格外博学多才。
朱颜抵达时无忧不仅将叛乱的人抓得七七八八,还整理了所有相关人员的档案,整齐得跟公文似的。
朱颜看着那格外整齐的卷宗,脑子里唯一的感想便是这位要么同流合污准备应付自己要么就是同时利用了自己与叛军,并且从一开始就有卖掉叛军的计划。
从无忧在自己面前的表现,以及卷宗中过于得罪人的名单,几乎将叛乱范围内所有豪强一网打尽,连帝都与玉宫不少重要人物或他们的亲属的名字都在其中,朱颜判断是后者。
这份过于惊人的名单足够朱颜得罪帝国半数掌权者,正常人不会干这么结仇的事。
出于好奇,朱颜对无忧本人的档案比清算名单更感兴趣,先看了看无忧的档案。
这位王嗣的履历非同一般的丰富。
元洲废州之前,无忧在元洲境内担任州司法,元洲废州后,为了安抚原本的州级***,像她这样的要么进入帝都要么年迈退休,再不平调去炎洲与生洲。
无忧没走寻常路,武襄时一直将她在地方上升迁,在地方上没得升后便平调,就是不让她进入帝都,让人情不自禁怀疑武襄是不是针对她,武襄不让无忧进帝都的同时又很保护她。
从无忧的事迹来看,这人刚直得仿佛南山之竹,非常擅长得罪权贵。这种人一般会被现实毒打得遍体鳞伤,但她在武襄时期完全没被毒打过,不论她得罪多少人,武襄都会给她善后,这也让无忧在武襄时期的行事带着天真的味道。
直到武襄死去,无忧的行事风格才成熟了一些,却也只是成熟了一些。若真的完全成熟,这次也不会卷入纷争。
武襄时期的无忧担任的都是州司法,不入帝都可能是武襄对她的保护,帝都的权力争斗比地方更激烈,对王嗣的身份也没地方那般顾虑,更不如地方自由;武襄之后无忧不入帝都则半是自己没那个想法,半是纯粹被人针对,经常在州官与邑官之间跳来跳去,要不是她的功绩太过丰厚,与她关系很好的幽篁也还活着,搞不好还会掉到郡级,甚至不知道被贬哪个地方鬼地方去。
武襄之后无忧担任的职位也不全是她喜欢的司法职,六成是司法职,两成是看着光鲜没有实权的职位,剩下两成是有实权但吃力不讨好的职位。
无忧充分展现了乐观精神,不管被调到什么职位都踏踏实实的干,很有干一行,衣食住行全靠俸禄,用实际行动与哭诉俸禄不够用的同僚形成对比。
同样的俸禄,别人哭穷甚至举债度日,无忧在满足生活开销后还能攒下钱。
若只是如此还不算太奇怪,帝国官吏数百万,如此庞大的人口基数足以展现人族多样性,因而老老实实靠俸禄生活的官吏数量并不少。
无忧最奇特的地方还是在于她百年如一日的得罪人,不对任何人(包括但不限于自己的后代)做出妥协,虽然有出身的缘故,但和她相似出身的二代们九成九九不会如此,更神奇的是保护她的人相继离世后她还是如此。
“权力场居然还有这样的珍稀品种。”朱颜大为惊奇。
“你这话说的百万的官吏,如此基数,有什么珍稀品种是见不到的?”
“你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但正常来说这种珍稀品种都不会善终。”朱颜道。“她居然还活得好好的,这算是家学渊源吗?她母亲比她还珍稀都没死,可惜是二代王嗣,不能参与王位角逐,不然我很好奇她会不会成为第二个文宣。”
“她不会。”
“为什么?”
“她若为王,必活不过一岁。”
“你是不是太笃定了?”
“经验之谈,兕子能成功是因为她真不在意,不论是自己的生命还是别人的生命她都不在意。不,也不能说不在意,但她的在意是对工具的在意,不是对人的在意,当工具不好用时她会毫不犹豫的舍弃。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非人的奇葩。”
“没那么夸张吧?”
“那我说得委婉点,兕子看万民如工具,下场。
在地方,无忧是王嗣,是***,别人不敢对她做什么,在帝都就很难说了。
理解了为何,朱颜也没什么失望,她本就是说说,并无扶持无忧的意思。二代王嗣不能竞争王位是几千年的规矩,朱颜无意打破这一祖制,只是奇道:“话说文宣是如何生出这么个跟自己相反的子嗣的?遗传突变可真神奇。”
“也可能是家庭教育。”
“你方才那番话若不是对文宣的污蔑,我不认为她能教出正常人。”
“少昊君离。”元道。“这夫妻俩挺有意思的,一个看人都不是人,一个看人都是人。”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人口基数大了,什么事都能见到。”朱颜道。“但这对少昊君离也是幸运,不是吗?一个看人都是人的血统贵族,我很难想像他能有善终,虽然与文宣纠缠的结果似乎也没善终,至少长命百岁了。”
确定无忧不是在跟自己玩细作把戏,无意与自己为敌,朱颜放下了心,回头继续翻阅无忧整理的档案,再次为成熟产业链而惊叹。
当她以为买卖官序读书的名额,从买家到卖家都井井有条已经很成熟时,现实总能证明还可以更上一层楼。
翻完卷宗后朱颜由衷的对元说出自己的感想:“及格的中间商应当买家卖家两头通吃,连釜都端走。”
卖家或自愿或被自愿的卖掉了名额,得到了一笔钱,但不是靠汗水赚来并且没有权力保护的钱能守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