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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9章第四十八章鯈

第679章第四十八章鯈

1150年暮春,郫邑外,营垒林立,将郫邑围得水泄不通。

婴翻阅着最新的军情,头疼。

乱世出人杰,不是人杰的上位者在半道上就被淘汰了,饶是如此浊山侯也足称之为人杰中的佼佼者。

原本预计一年内打到郫邑之下,却惨遭现实粉碎,最终能够在两年内打到郫邑还是因为抄了近道,直线翻越群山的缘故,翻山的时候非战斗减员近一成,但总归是绕过了沿途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好不容易打到郫邑城下,援兵粮草陆续到位,然半载过去了,郫邑就是攻不下来。

打下来的土地上的氓庶们也分两派,原本就是氓庶的对于王师兴趣缺缺,而被王师从奴隶解放为庶人的则一部分积极配合,一部分排斥。

奴隶的反应是奴化教育的结果,不管打到哪个国家都如此,被驯化得不那么严重的奴隶在有能力后第一件事都是搞死曾经主人全家,让人全家整整齐齐的一起上路。被驯化得严重的,觉得没了主人自己就活不下去,需要长期教化。

奴隶的反应是正常的,但庶人的反应就不那么正常了。

对此跟在后面负责接管地盘的官吏们倒是查出了怎么回事。

浊山侯在灭亡一个国家后会杀死该国大部分的贵族,然后名正言顺的吃绝户,将贵族的土地与人口充公。按照常规,这些土地与人口会用来赏赐贵族与有功之臣,浊山侯也确实是这么做的,但她只是将一部分赏赐给了贵族与有功之臣,还有相当大的一部分授给了该国的氓庶。

这种做法自然令吃得少了的贵族与有功之臣感到不开心,但因为浊山国一直都在扩张,一直都有得分,且有功之臣分得始终是大头,不至于因为自己少吃了一口就掀案。至于旧贵族,它们本身就对以军功论优劣占好处的做法不高兴,如今也不过是再加一笔不高兴,债多了不愁。

婴很佩服浊山侯,要知道辛筝能肆无忌惮的分地是因为辛国的旧贵族早死干净了。

辛国贵族在辛筝继位后三位公卿争权夺利中,不站队的都被三方干掉,而站队的....辛筝被驱逐时辛归乡当权,大肆诛杀异己,清了一波;后辛鹿干掉辛归乡,将辛归乡的党羽连根拔起,又清了一波;辛筝归国时,许多贵族心思蠢蠢欲动,辛鹿清掉了倒向辛筝的;辛筝归国后又清了一波辛鹿的党羽与没倒向自己的。

这一家子亲人相杀似仇人,但在屠杀贵族收回权力与土地人口这方面倒是高度统一:只要有借口就杀人,少杀一个都是亏。

辛国贵族人再多也禁不住短短二十年屠杀,因而辛筝掌权时旧贵族普遍人工绝种。

之后灭无数方国,每个方国的贵族不是被杀就是被流放,辛筝想怎么分地都行。

浊山侯却不然,原本的既得利益者仍旧在,新得既得利益者正在兴起,脚踩这么多条船居然没翻船,换个人早就被国中势力给病逝了,她居然还活着,平衡水平着实宗师级的。

事实证明这招很有效,对付辛筝时很有效,辛筝无法再通过分地给氓隶于短时间内收揽民心,没有民心,很多事情做起来就很不方便。但浊山侯堵死了王师短期内获得民心的法子,再想得民心就得花几十年的时间慢慢教化,而几十年的时间,黄花菜已经不是凉不凉的问题,而是成没成化石的问题。

防风与王师加起来近两百万大军,打了四年也没能灭亡浊山国,就完全不像一个刚刚统一了大半宁州还没来得及整合,全身都是肥肉的大胖子,更像是已经整合了很多年,全身都是肌肉的大胖子。

防风国的为了此次的战争,东郭绰与婴都出征了,百万大军兵分两路一路向北推进控制宁州的重要关隘城邑,算算时间,最近的一支军队最多十天就该抵达郫邑。

辛筝目前并无吞并宁州之意,但兵家必争之地的郫邑却是势在必得,不容共享。

一旦防风国的军队打过来,郫邑的归属就说不准了。

阴谋阳谋,甚至不惜人命的强攻,婴全都尝试了,但必须得说,浊山侯对都城的控制力很强,也很得民心,最重要的是这座都城里的贵族与氓隶并未被安逸给腐蚀,被安逸所腐蚀的贵族全都被浊山侯留在了旧都,这使得婴内部攻破这座城邑的所有谋算都无奈落空。

阅览完了情报,婴揉了揉眉心,问自己的心腹:“水蓄得如何了?”

心腹回答:“最迟三日便可。”

婴的目光有些晃神的看着舆图,郫邑紧邻漓水,引漓水水淹郫邑,再是雄关也只能陷落,但这一淹,天知道郫邑城中三四十万人口能活几人。

婴忍不住再次揉眉心。

这一淹,辛筝苦心经营多年的王师对氓隶友好的形象多半要毁于一旦,她在辛筝那里留下的干练形象也将如泡沫般破碎。但郫邑若是拿不下,辛筝哪怕不杀了她,她的前途也会毁于一旦。

“浊山侯....”婴低语吐出三个字,语气中恨不能寝皮食肉的咬牙切齿,真是个难缠的对手。

“报,宰辅派使者来了。”

婴怔了下,很快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出征前辛筝有言,若是郫邑久攻不下,就传军报通知她。

婴那会儿不觉得自己打不下郫邑,但现实证明她打不下,至少无法赶在防风国大军赶来之前打下,想起辛筝的嘱咐,便告知了辛筝。

辛筝至今还没回信。

宰辅是有什么办法吗?可她远在冀州能有什么办法?

婴有些困惑,辛筝一直以来都不干涉将军在外怎么打仗,只会在出征之前便将她的要求一一列出来,将军若是做不到,她换人也来得及。出征之后辛筝基本呈放手状态,将军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只要最后赢了就行。

这样一位主公无疑是非常符合出征在外的将军们感觉很舒服,没人愿意自己领兵在外,后头的主公在疯狂猜忌自己扯自己后腿。前线打仗已经很累了,还要考虑后方的勾心斗角,别说应付不过来导致被君侯猜忌或出奔或被杀的将领,哪怕是那些应付得过来的将领内心也会非常心累。

尽管困惑不已,但婴还是让人将使者带了进来。

使者是一个看着三十许人的年轻人,但实际年龄就不好说了,已是第三境武者的婴能够判断出对方是入了武道的习武者,身体衰老比普通人会缓慢一些。却也不排除此人资质好,很勤奋,正好这个年纪第三境了,因而三十许的外表是实际年龄。

只是,婴有些疑惑,年轻人的眼神非常干净明亮,充满了朝气,给人的感觉又仿佛没有三十岁,很少有人能在三十岁后还保持如此年轻的眼神。

婴问:“不知宰辅有何指示?”

年轻人将一封密函与印信递给婴。“宰辅让你送我入郫邑说降浊山侯。”

婴微微扬眉,浊山侯可不是那种被奢华生活给养废了的贪生怕死之徒,更别说以浊山侯的威望,她便是降了也不可能逃过一死,降也是死,不降也是死,为何要降?

尽管如此,手里的信物是实打实的,鉴于辛筝曾经为了胜利搞出的诸多花样,婴也不能笃定眼前人真的没用。

拆开密函,密函上的字不多,言简意赅的表示这个叫鯈的人是浊山侯的旧识,说不定能说降浊山侯,如果不能,那就只能水淹郫邑。

想了想,婴道:“交战时双方也可以有使者往来,但不一定平安。”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道理是这样的,但正儿八经的使者被杀历史上都发生过不止一次,何况当下是正在打死打活。

“无妨。”鯈微笑道。“若不能说降浊山侯,我这条命本就留不住。”

婴误以为此人是被辛筝给拿住了什么把柄,被迫来的,也没多问,派人用箭矢将一封书信送进郫邑,告知有使者要来,一会别误杀了。

郫邑方面没回应,婴有点担心,但鯈在第二天毫无畏惧的拾掇了一番自己,将自己一路八百里加急赶路的风尘捯饬干净,换上了一身新的干净的衣服,旋即独自一人离开了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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