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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济寺

广济寺

第二日,秋径随陶玉省敲开了看守着戎沛的厢房。

戎沛在圈椅上枯坐一夜,满眼疲惫地擡头望着面前的人。他眼下一片青黑,仅仅一夜,面容显而易见地苍老。见他爱答不理地挪开眼,跟来旁听的贺盈笑眯眯和他打招呼:“戎师弟好。”

戎沛扫贺盈一眼,见贺盈居然还捧着碗热腾腾的汤圆吃着,一转头对上秋径仿佛刻在脸上的笑,顿时额间青筋跳起。

他总算知道自己为什么天然不喜欢秋径。

若单论从前“跪剑”的辈分,贺盈于秋径不是叔就是舅,难怪有种一脉相承的碍眼!

他瞬间从昨夜的颓然里复苏,冷哼一声:“你来得倒巧,怎么,是知道葬剑山要倒了,怕撑不了你的腰,这才知道怕?”他一拂下摆,力气大到拽出一阵风,“我告诉你,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老夫绝不受你这黄口小儿的恩惠!”

秋径面色古怪地看他一眼。

“戎长老,你若真的不信我与葬剑山恩断义绝的决心,等葬剑山倒了,我买上两千挂的鞭炮在你眼前放完如何?”

戎长老一噎,面色涨红,险些栽倒。

贺盈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笑了两声。

秋径自己心里还奇怪,他这样子哪里像是要来帮葬剑山的?

打完一番嘴仗,戎长老耷拉着脸,老实了。陶玉省说明来意,询问他:“当时聚在一起讨伐星凉都的都有哪些门派?”

想起秋径母亲那桩旧事,戎长老也有些愧疚,他摸了摸自己一夜间长了许多的胡子,避开秋径的眼睛:“我告诉你也没用。”他轻咳一声,将这些年江湖门派的兴衰一一从脑中捋过。

“当年讨伐星凉都的事是宁为先提出来的,参与的门派多了,游侠散修也不少。除了葬剑山因为、因为掌门出的岔子没参与,其余的门派如今不是没了就是易主。”

他说着,背上骤然出了一层冷汗:“连宁为先都、死了。”

陶玉省面无表情地听着,心里已经猜出是什么人做的。他不相信巧合,但这世上会帮星凉都报仇的人,想来只有当时盟主救下的那些筑山的孩子。

他故作自然地半转了个身,视线远远投向亮堂堂的天,血丝悄悄爬上眼眶。

事发后,他侥幸活命,却失去了记忆,被人捡回戏班。清醒过来时,经年的事都沉淀成了一场旧梦。他对秋径的身份始终有隔阂,只能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报完五年的恩便是了。

一边打理着戏班培植人手,一边追寻旧人的踪迹。

可惜,星凉都再也迎不回主人了。盟主和小姐都死了。

秋径垂下眸,对戎沛的回答并不意外。

从陶玉省说要问出哪些门派围剿过星凉都时,他便隐隐知道这条线索也不会很顺利。俞姑娘雷厉风行,恐怕不管什么情真意切的“抱歉”在她耳中都是废话,连皓歌郡都被她想法子弄倒了,其他门派就更别说了。

他看向陶玉省:“既如此也不要紧,总还有些相关的人还活着,叨扰一夜,我这就告辞了。”

陶玉省也有事要办,并不留他。

秋径出了府,擡头一望,本来无匾的府门已经挂上了新匾,上面是龙飞凤舞的“梦寒刀”三个字。府前扑倒的石碑果然被人扶起,陈年浸染的血迹被清理干净。

周遭坑坑洼洼的洞也被填平。

秋径微微一笑,想了想,预备去皓歌郡看看。宁为先死后,黑甲卫又入城,州府重新振作,皓歌郡早乱成一团,但也可以去试一试。

他摸了摸系在腰间的布袋,里面有一柄刻着“雕棠”的九节鞭。今日天光大亮,他用手挡了挡,举步走了。

大亮的天光晃醒了俞相无的眼。

她痛疼欲裂,床前伏着人,听见动静便立马站起身查看她的情况。她耳边完全归于空寂,眼前模糊一片,脑中皆是梦里的场景——她爹又在她梦中上蹿下跳,她说了一句“爹,我够烦的了,你能别在我这儿玩了吗”,就又被她爹拽下水。

俞相无捂着头,昏迷前的记忆慢慢回笼。

她拼命喘了几口气,心中升起的恐惧还没落下,反手拽住来扶自己的人,语无伦次:“七哥呢、七哥跑了……”

她没听见门“咯吱”一声打开,花角端着药碗走进来,听见这话笑了一声,他以为俞相无已经清醒,调侃道:“是吗?他跟谁跑了?”

峥言回头瞪他,往前倾了大半个身体抱住俞相无。

俞相无眼前终于落下真实的景象,慌张地扯住拥住她的人:“七哥有没有事?”

峥言知道她为什么害怕,笑得温和,接过花角的药碗:“只有你伤得比较重。”

俞相无看见峥言的脸,高高悬起的心重重砸下,再次头晕目眩起来,脑海里峥言离去的背影却消散许多。她缓了一会儿,主动把药喝了,然后闭着眼靠在床头。

花角看她这幅样子就知道她想干什么,隔着峥言往她头上揉了一把:“又在操心什么?把伤养好最要紧。”

俞相无沉浸在自己思维里,想清楚以后才睁开眼,道:“我们去广济寺,再去试一次。”

她说着“再试一次”,实际上已经像只蓄势待发的狼,掀开被子,耸了耸完全擡不起的右肩,左手却摸向了峥言架在桌上的宽刀。

峥言连忙从后捞住她:“等你的伤养好了再去不迟。”

俞相无几乎算得上半个残废,只能按捺下心绪,躺在榻上养伤。当日宋铅等人并没下山,据风袖的指点找到一处许久不用但尚未报废的机关,杀了一道回马枪,险险把俞相无和峥言救下。

现在筑山的那些机关算是全废了。

山上的人应该也还没离去。

他们商量了几轮,峥言是最老实的一个,问道:“但知道旧事的人死的死、杀的杀,我们没有证人,广济寺会不会一如当年袖手旁观?”

倘若不能完全证明筑山和星凉都的清白,怕他们求助的人会再次龟缩起来。

他这话一出,连风袖都撬起眼皮打量他。

俞相无已经全听不见了,看懂峥言的唇语,她手上慢条斯理地擦着刀刃,言简意赅:“打服便是。”那么多仇人都想办法杀了,还拿一群秃驴没办法吗?

风袖难得不斥她冲动轻狂,比划着:现在最要紧的是要有个德高望重的人或是门派站在筑山和星凉都这边,是否存疑、怎么逼他们相助都不重要。要让江湖上的人不能借由旧事随意编排你们,对你们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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