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筑山

筑山

俞相无花了几日时间,跟着峥言把翠波峰外围的机关摸了个清楚。山中机关繁杂危险,除其中已经毁去的“二十月”,外围的大都集中在山脚一片。

愈探查下来,峥言面色愈沉。

他一个人不敢确定,今日便让早与他们联络上的宋铅一起入山。

俞相无不清楚他们眉间的凝重:“有何不妥?”

他们三人立在山中一处枯池边,宋铅踩下干涸的池底,抽刀翻起几株发黄的植物,凑到鼻尖细嗅起来,随后直起腰对峥言点头确认:“是疗毒池,这池才干不久。”

宋铅扬起刀,示意他们看刀身上的淤泥,随后用刀鞘粗略把淤泥刮下,反手将刀滑入刀鞘中。

峥言与俞相无解释起来:“筑山中人多精通机巧、制物之术,却也有些分支钻研别道,其中便有善医道的‘天籁’。他们研制出一张疗毒方,将中毒之人投入疗毒池,可使全身毒素聚于一处,只需斩去肢体,便可完全去毒。”

“不过有些中毒的人太虚弱,撑不过这种方法,‘天籁’的人又想出了,用体健之人以身渡毒的方法。”

宋铅沉声补充道,“这种方法本为了救人,但怕流传出去被用以作恶,因此连典籍里都不曾记载。”

筑山没灭时,每个分支里都有几方疗毒池,以作“断尾求生”之用。各分支从无私藏,所以他们幼时也被长辈逼着背过那张方子。

峥言与俞相无在山中查探几日,这样的疗毒池不下十个。

俞相无听懂了他们的意思。

筑山覆灭以后,珍宝秘术被其他门派瓜分得一干二净。可“天籁”钻研出来的东西未写入典籍,那么能在翠波峰里布下疗毒池的人,若非筑山人,也必然经筑山人之口。

这些疗毒池有新有旧,且并非连续使用的。

俞相无蹙着眉:“疗毒池和外围的机关是不是筑山的手笔?”

峥言很肯定:“不是。这些疗毒池同‘二十月’一样,像是有人引导或典籍相辅,但许多细节对不上。外围应该就是宁为先自己布置的,拙劣非常。”

俞相无想着那个引自己入山的人,有个念头浮在一团乱麻后。

对方比划的“主人知道山中有客人,客人不知道主人在山中”又是怎么回事?

这带路的人也是客人中的一员么?

那日退出山以后,她绕回被樊不添劈出的洞附近,发现守着洞的是那群聋人。

既如此,客人该是这群聋人才是。

若带路人和聋人是一伙的,依照聋人在城中追杀皓歌郡的弟子来看,应该早把宁为先揪出来砍了,怎么还和宁为先近在咫尺地捉迷藏?

甚至怕她动了石门后的东西被宁为先察觉。

俞相无思绪纷乱,怎样都理不清。

她沉下一口气,亮出半寸自己刚找来的刀:“也不妨事,都能等杀了宁为先再探究竟。”

反正那伙聋人和宁为先有仇,他们也和宁为先有仇,那日带路人的举动也明显不是在维护宁为先。

几伙互不相识的人有共同的目标,管谁去做,做成了就是皆大欢喜,到时再按仇怨深浅把宁为先剁了块分谁多谁少。不过为防对方兴许并不想宁为先魂归西天,他们便自己先动手了。

宋铅看向峥言。

峥言道:“除了守着洞的几个,聋人全都去城中了。这些人很着急要杀皓歌郡的人,不至夜垂不会归。”

宋铅的眼眸中凛冽的杀意毕露:“好,宁为先说同筑山无仇怨,那就亮‘梦寒刀’出来,让他想想他漏了什么。”

-

宁为先回到自己的藏身之处,先给“满月”上了三炷香。

他脱下外衣,坐进黑棺里,摆弄着尸骨的头颅靠在自己膝边,然后伸手在棺身敲出一段曲子,嘴里还跟着吟唱,微垂的眼角里写着得意和放松。

“‘跪剑’这些废物,二十几年前救不了你,现在还妄想把你带走,真不如醉死在那杯毒酒下,白活这些年,还是被人耍得团团转。”

宁为先的嗓音又阴沉又轻柔,始终在这个不大的“密室”里没停过,断断续续地讲些琐碎之事:“……樊不添也回这里来了,还不知道躲在哪儿缅怀旧事呢。”

他说着,慢慢把手伸向这具尸骨的颈骨。

“樊不添也是‘跪剑’人,所以他也是个废物。剑练得再好,也是个说什么就信什么的蠢货。

原战谷哄他先建葬剑山,再复‘跪剑’,他看不出原战谷只想借着他的本事稳稳再做少主,还真编了一套‘犯舟剑’出来;我骗他我救了你,他就信了我没在‘跪剑’身后捅刀子,帮我在这儿搭了个和葬剑山齐名的戏台子。”

阴森的话在山洞中尾音还未散去,宁为先突然掐住尸骨的颈手上根根青筋暴起:“你也是,不肯跟我走,非要等你的樊师兄回来!”

痛觉在手掌里蔓延,宁为先渐渐松下手,缓了口气后,在森白的头颅上落了一个吻:“但你这样不知好歹,我也不会骗你。”

“我说你等不到樊不添的。”

“你瞧,你确实没等到他。”

宁为先心绪起伏骤然,方才激荡得要和死人动手,现下又温和得低喃起情话,“我也不可能把你交还给樊不添的。”

“等朝廷把这些‘跪剑’杀干净以后,我就能大大方方把你摆在房里了。”

宁为先在棺中放浪许久,才泻尽心里的烦躁出来,妥帖地穿好衣物。他端着浅浅的笑,打算把燃完的香换掉,低头时蓦地对上了黑棺上的一处划痕。

他心里警铃大作,连给这道划痕找借口的时间都没有,立马走到石床边扭动开关,一道藤蔓帘响动,他一掀——

琴弦齐断的琴从暗洞里跌出来。

与此同时,石门“轰隆”一响。

俞相无立在石门后,刀鞘被她抛到一旁。她脸上带着笑,特意把易容掉的疤显露出来,“宁掌门,你的琴方才不小心被我弄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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