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
山中
他们只低低用气音叫了一声对方的名字,便不再说话。
“丑玉”和剑分开时敲出轻轻的响声,惊动了石壁上的一处机关,天花板立时震动起来,随即砸下数不尽的针芒。
俞相无快速将“丑玉”挂在腰间,单手摁住飘动的帷帽,另只手覆在秋径的后脖颈上,带着他在狭小的走道里转起来。
这一块的机关“听”音而出,自第一下被惊动,随着他们躲闪的动静,便有愈来愈多的机关被触动。
俞相无拉着秋径躲过一块突起的尖石,尚来不及到下一个方位,头上的东西就掉下来了。
秋径反手搂住她的腰,把她一起往后方的墙上摁。
“等——”
等一下,那块地方有机关。
俞相无话头刚冒出嗓子眼,墙边的灯烛忽熄,短箭从灯烛后窜出,在她和秋径颈边一厘处射出。
她和秋径扑到墙上,后边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俞相无借着灯烛一看,脚边是泛着黑色光泽的一簇牛毛针。
她略一想,马上明白过来。
想是秋径在这里困了有一段时间,许多机关都被他强力拆毁了。
秋径把自己拆了的地方都记得清楚,于是放心地将脸半贴在这一块墙上,嘴唇抵在俞相无耳边,小声道:“俞姑娘,现在往哪走?”
俞相无扶在他颈后的手一直没松,听他问,便无声又有力地托着他的脖子,让他的脑袋往自己这移。
这地方实在太窄,俞相无也不好转眼去看秋径的耳朵到底在哪,她目视前方,只感觉拽了颗黑黢黢的头过来,就微微低着下巴应他——
秋径觉得俞相无的唇几乎要贴在他的眼睫上。
一下近一下远的距离、时不时洒出来的热气,像是在断断续续地亲吻他的眼睫,仿佛在他的眉眼间十分眷恋。
垂在他脸侧的轻纱还在撩着他敏感的颈窝。
秋径浑身都僵住了。
……俞姑娘的手有点凉。此处危险,还是先脱身为妙。俞姑娘在说什么,好似叫了我的名字……送出去的人不知道怎么样了。我还在搂着她的腰,一会儿她不会生气吧。
他本就比俞相无高得多,迁就俞相无拉他的脖子,因此整个人一直在一种很别扭的姿势。
而现下不止身体不舒服,脑子也很混沌。
俞相无说着,明显感觉秋径的脖子热起来,接着,身前的人像变成个在升温的火球。
她不太明白这种变化从何而来。
一擡眸,前路幽暗,加着阴森的烛火,光看便知有多凶险。
她想:秋径是在担心出不去吗?
俞相无觉得自己找到了症结,破天荒道:“出得去,信我。”
这两声飘进耳朵里,秋径混沌的心和脑子奇迹般地空下来,然后慢慢落到俞相无的声音里。
他心头突然涌起一股冲动,竟把周围凶险都短暂抛掉,不怕死地把头擡起了一点儿。
入眼的便是俞相无脸上的那道疤。
可能因为离得太近,烛火再暗,他都将那道疤看得一清二楚。
这道疤真的很深。
凹在面庞上,还带着一些不漂亮的颜色。
俞相无说话时,哪怕幅度不那么大,也带着这疤动了动。
秋径看着这道疤轻轻勾出了个月牙形,想起很多年前,那条稍微牵动便渗血的伤口。
年少分别的时候,秋径就想,下次再见,那道伤口会变成什么样。
现在那道伤口好了,变成眼前的模样。
秋径莫名其妙地想:这一趟,死在这里也值了。
俞相无不知道秋径的脑子里炸过一回、又重新拼好,她说完,以为秋径都听进去了,便开始朝前挪步。
秋径一被她带动,就从恍惚中清醒。
他虽然没听清俞相无说要往哪走,但基本的反应都在。
加之秋径此前已拆了这一部分的一些机关,后半段路竟显得顺利起来。
待他们又路过个拐口时,秋径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山中路线设计精妙,“入口”皆可通,“出口”却只有一个,走错便是死途。
九节鞭和秋径手里的“秋香”不过几下就锤炼出默契,又合力破开一道机关后,身后石门轰然落下。
他们所站之处全然安全,前方却有条汹涌的暗河和破败的吊桥。
俞相无收起“丑玉”,准备歇息片刻,两人这才敢开口说话。
秋径后背被分不清因何起的汗水浸湿,他握紧拳,觉得自己有些腿软,干脆盘腿坐下,“俞姑娘,坐。”
俞相无没坐下,她站着打量了秋径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