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第132章
姜阮阮像是陷入迷离之境般,一时似浑身浴火,一时又似如堕冰窖。
她身上难受,可思绪却在繁复的思绪中越发清晰,醒来时正逢天光大亮。
姜阮阮只觉得浑身干爽,便知道她病着时也被人照顾的很好,虽说因着一场病失了大半的气力,却在望着床边趴着睡着的裴司昭时,眼神愈发坚定。
裴司昭抓着她的手趴在床边睡着,眉头深锁眼皮翕动,姜阮阮略微动了动手,裴司昭立马惊醒,见姜阮阮醒来,欣喜之色瞬间覆盖眼中疲态。
他抓着姜阮阮的手贴面笑着:“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卿卿t饿不饿,渴不渴,三日了,你足足昏睡了三日,可吓坏我了。”
姜阮阮低低嗤笑,哑着声音回说:“我虽昏睡着,可我也知道你一直在陪我。”
裴司昭笑的欢喜,可随后又十分忧心,似乎又想到姜阮阮如今刚醒,故而话到嘴边又换了话头:“卿卿歇着,我这就吩咐厨房给你熬些粥来,吃的清淡些,再用些张吟初的药,身体自然很快就能恢复。”
“不急,王爷……”
“是夫君。”
姜阮阮见他如此认真的纠正,也不免笑着换了称呼道:“夫君,我想见见祖父。”
“是,你昏睡的这些日子,岳父母也时常差人来问,此刻你醒了,自然也是要告知他们的。”裴司昭笑说。
“不,我是要见祖父一面,有些话我想同他说。”
见她神色认真,裴司昭也没有拒绝,遂唤来温庭疏,让他赶紧去姜家一趟,顺便把姜老爷接来王府。
兴许是因为担心姜阮阮的身体,这两日裴司昭衣不解带的守在她身边照看着,军务大都是送到房中批阅。
这会儿姜阮阮醒了,裴司昭脸上是难掩的喜气,小心的护着她半躺在床上,亲手喂她吃了粥,又喂她用了张吟初开的药,面色也好看了些。
刚喝完药,姜老爷也到了,姜阮阮见到祖父的身影,忽的鼻头微酸,眼眶发热。
姜老爷虽说上了年纪,平素又是个板脸严肃的人,可如今见到姜阮阮一脸病容,眼中闪过些疼惜。
侍女们搬来椅子伺候着姜老爷坐下,又奉上茶水后才一一退出卧房。
待得人都退出的差不多了,姜老爷才软下声音道:“你如今病可好些了?你母亲日日在家里为你忧心,你当先见她才是。”
姜阮阮瞧着一直照顾她的裴司昭,小心的拽了拽他的衣袖低声说:“夫君,我有些私房话想跟祖父说,你能否……”
裴司昭虽有不解,却还是起身向姜老爷行礼后,才离开卧房。
见着房门关上,姜阮阮才叹了声,披着大氅到姜老爷面前,在他放下茶碗时跪在了他的面前。
“阮儿。”姜老爷有些错愕,忙伸手想去搀扶姜阮阮。
可姜阮阮却神色倔强,擡眸泪眼汪汪的看向姜老爷,低声唤着:“爷爷……”
她这声轻唤不由让姜老爷心头发软,想起了姜阮阮年幼时粉团似的模样,笑容明媚,就连声音都格外填。
姜老爷叹了声:“你还病着,快起来。”
姜阮阮却说:“今日孙女执意要见您,是因着孙女有件大事有了抉择,二择其一,孙女不能在祖父膝下尽孝了。”
姜老爷见她眼中含泪的样子,终究是于心不忍,又坐回椅子上,满目慈爱的看着她:“此前就听那位张大夫说过,你是因为忧虑过甚才病倒的,你所忧虑之事难道跟抉择有关?”
姜阮阮啜泣着吸了吸鼻子,却有十分坚定的点了头,她擦去脸上的泪痕,望着姜老爷说:
“孙女不孝,烦请祖父写下与孙女的绝亲书,让孙女离开姜家。”
姜老爷神色震惊,转瞬便成了怒意,他道:“你这是在说什么混话!病了一场难道把脑子也病糊涂了吗,你到底想做什么!”
姜阮阮见祖父动怒,想起姜老爷的身体其实也康复不久,忙抓住他的手臂,跪着向前一步恳求道:“祖父您别动怒,孙女这样决定,自然是有苦衷的。”
“何种苦衷,会让你选择弃家而去,甚至还要我写下绝亲书。”
姜阮阮垂眸,沉思片刻后才说:“事因王爷的生父母,我不想瞒他,却也知道若他得知生父母故去的原由,只怕会奋不顾身去复仇,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夫妇一体,自然也会牵累其中,姜家是我娘家,自然难逃干系,若有绝亲书在,获可保姜家满门。”
姜老爷听得姜阮阮如此说,忽的心中发沉,事关皇家,自然不会小,他沉下眸子看向姜阮阮,抓着的手腕凑近低声问道:
“他生父母故去的原由,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姜阮阮吞咽着唾液稳着心性,她深知祖父刚直的个性,若是为了姜家满门自会守口如瓶,不会惹祸上身。
所以姜阮阮也没隐瞒,将她从发觉事情起因,到冯嬷嬷吐露实情的事一一细说给了姜老爷。
听完她的话,姜老爷震惊的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只是神色严肃的端坐在椅子上,就连茶水已经凉透也未曾察觉。
姜阮阮扶着姜老爷的双膝,抽泣着说:“王爷幼年失恃,却依旧感怀母亲,对母亲留下的遗物也十分珍视,虽说先帝抚养王爷长大,但始终身份有别不算亲近。我与他成亲虽不长久,但也知他对家人的渴望,他待我的家人如自己的亲眷,所以我知道,他为了生母,断然是不会息事宁人的,尤其此间还掺杂的德武皇帝之死,整件事只会大不会小。
“可如今祁王的势力在朝中如日中天,王爷若是贸然报仇,胜了自是万般好,若败,我们姜家小门小户何以抵挡祁王的报复,可孙女与梁王已是夫妻,又视他做知己,自是不会离开他的,所以孙女只能背弃姜家,由祖父写下绝亲书,若夫君大仇得报还能安稳时,绝亲书作废,孙女还是姜家人,若是……孙女绝不会弃他而去,祖父大可拿出绝亲书来,保住姜家满门。”
姜阮阮字字句句铿锵坚定,就连神色也愈发坚韧。
姜老爷见她如此也忍不住深叹:“阮丫头,我们与梁王既已结亲,他便是我们姜家的女婿,自是该同进退,如何能舍他不顾呢。”
姜阮阮声音哽咽,说话时颤抖不已:“当初是孙女执意在梁王求亲时要嫁他,如今遇事,又如何能牵累家人,兄长好不易中了举人,元柳又年纪尚小,祖父祖母亦该颐养天年,孙女不该让你们牵扯到这些事中来。”
姜老爷见姜阮阮神色切切,眼中慈爱早已化作泪光,他略微粗粝的手掌抚上姜阮阮的脸颊,一如幼时般抚过她脸上的泪痕。
他是刚直不阿的人,从不趋炎附势,见由他教养的孙女亦是不屈的性子,心中颇为感慨。
他想让姜阮阮认清形势自保,亦想让姜阮阮守口如瓶,为了全家安稳不让她将实情向梁王吐露。
但,他不会。
他知道姜阮阮不会隐瞒此事,就像姜阮阮明白裴司昭得知真相后一定会复仇般,若要姜阮阮隐瞒一辈子裴司昭生父母亡故的真相,她断然是做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