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临近八月底,程乐宣上的暑期补习课所剩课时不多,一起上课的人比刚开班的时候少了将近一半。程乐宣的妈妈也在最近一次电话里松口他为爷爷尽孝尽够了,可以着手准备随时回英国。
若是早一个月听到这个消息,程乐宣会乐得立刻翘课回家收拾行李,但是现在,他一丁点儿想动身的念头都没有。
回英国意味着离开s城,离开秦序。
这次回去对他来说将迎来极其关键的一年,要兼顾学业、考试和大学申请,最早也得来年接收offer确定大学的选择后才有可能被允许回s城。
一想到这,程乐宣的心脏就生疼,痛感直逼听到秦序说的那句“喜欢不来”。他恨不得眨眨眼就能白白消耗时间,然后明天变成明年,好长长久久和哥哥黏在一起。
然而长久的念头更伤他的心。
那日和秦序讨论过同性恋的问题后,程乐宣哭了一整晚,哭得眼睛肿,嗓子疼。隔天秦序问起,他撒谎说是和伦敦的好朋友聊天聊到太晚没有睡塌实。好在秦序斥责了几句熬夜的坏习惯就赶紧给他拿热毛巾热敷消肿,其他的没空多质疑,也没再提起前一夜有关同性恋的话题。
当秦序站在身后拿着热毛巾敷上程乐宣的眼睛时,程乐宣又想掉眼泪。确认喜欢与不敢喜欢都发生在了同一天,他直感某些事情和关系正在悄无声息改变,而他看不见眼前,尚且无能为力。
程乐宣想过停止对秦序的情感,反正他们不是第一次见面就对对方有好感,早点儿停掉说不定不至于太过伤心。
无奈,这个想法出来没一会儿就消失得无踪无迹。光是看到秦序每天早上迎着晨光站在家门口等待,他就克制不住再次喜欢上秦序,想依赖秦序,甚至比上一分钟的喜欢更加喜欢。
秦序不让中午喝加超多冰块的冰可乐,程乐宣依然叫嚷着要喝。秦序不许他总想去姨妈家里玩儿,他也还是会恳求,甚至哀求,非要去吃秦序口中的没有必要的“苦”。
所有行为比以前多了一份刻意,动机更多了一份喜欢。不敢明目张胆地索取男欢女爱的那种喜欢,只好骗得哥哥的关心和担心,用在意模糊感情概念。
越要越多,越多越爱。
越爱越烦。
可是烦了还是喜欢,还是爱。
小羊终于也懂了什么叫没办法。
这天,秦序提前告知周六当天应该没办法过去,要帮同村街道的邻居忙活婚礼。天气热,他让程乐宣大周末在家里吹空调就好,别去凑热闹。
现如今听到这种话,程乐宣连伤心的情绪都顾不得,满心要跟秦序待在一起。即便是秦序明确说去了没法儿一直照看着他,陪他,他也直说没关系。
秦序倒不是找借口,办喜事的人家和姨夫沾亲带故,他跟新郎也认识多年。他们这边的邻里街坊大多愿意你来我往地互相帮忙,真忙起来连一个完整饭可能都吃不上。
婚礼酒宴摆在村镇的二层小饭店,离秦序家隔着一段距离。起初秦序怕程乐宣乱跑或感到无聊,几乎到哪都带着他,介绍了很多遍“这是我表弟”。直到酒席开始,他得以男方朋友身份陪着去一桌桌敬酒,才单独安置程乐宣。
秦序找了老年人和小孩儿比较多的桌子,比较无烟无酒,同时拜托玉东坐在一起看着点儿程乐宣。
两三次因羊结缘,玉东和程乐宣彼此已然不陌生。尤其某次听说程乐宣是个半个小老外后,玉东更是直接把他当成外国友人来看待,对他比对秦序要温和得多。
玉东没多想便应下秦序的“托付”,说:“喝你的去吧,咱们乐宣弟弟在我这儿,你放一百个心。”
秦序没走,继续有条不紊地叮嘱注意事项:“等会儿上辣菜别让他吃太多,要是他找服务员要冰块儿,直接拦着。他不吃葱姜蒜,最好单独拿一个盘子……”顿了下,他改口:“我等会儿直接让服务员给他拿来吧。”
“停停停!真的是,你至于吗。”这一条条听得玉东眼冒金星,他觉得秦序简直是小题大做,一把搂过一旁程乐宣笑道,“看你哥把你当成什么了,吃个饭还操心这么多,真是爱操心的命。”
程乐宣不习惯跟其他男生勾肩搭臂,缩了缩肩膀想躲开。秦序先一步帮他从玉东手里拉出来,淡声补充:“还有,他怕热,别碰他。”
玉东两手一摊,“得,又多一条。记下来了。”
同桌的一个老大爷说:“小序,我们都在呢,没事儿。”
另一个也热心地说:“是,你去吧,吃饭什么的都带着他一起。”
这时候有人大声喊秦序的名字催他过去,秦序应了一声,对程乐宣说:“别乱跑,等我回来。”
程乐宣点点头,眼看秦序要走了,他心里莫名涌起来一股复杂情绪,连忙唤他:“哥哥——”
等秦序看过来,程乐宣说:“我会好好吃饭,但是你要早点来,不要忘了我坐在哪一桌。”说着,委屈劲儿直接上来了。
其实只是分开一会儿,的确如玉东所说的不至于,但他就跟有分离恐惧症似的,周围这么热闹,他唯独想和秦序在一起,一秒都不想和秦序多分开。
“好。”秦序揉了下他的脑袋,随即转身离开。
玉东看了全程,“啧啧”直说:“让我们别碰着你,自己怎么还上手了。”
程乐宣说:“我哥哥对我可以,他是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说来听听。”
程乐宣自然不敢把跟许海洋比拼哥哥姐姐的内容讲出来,只能吐出一句:“全都全都不一样。”
玉东笑骂道:“行啊你,臭小子,忘了谁带你进羊圈玩儿了,双标是不是。改明儿我把羊全卖了,羊妈妈都卖了,一只都不让你去摸,看看一样不一样。”
程乐宣倔强地反驳了一句“我不臭,我天天洗澡很香”,转而又真担心玉东等下真的把羊卖了,只好皱着眉头把自己面前的花生全都慢吞吞推到玉东面前。
看着推起来的花生,玉东说:“干嘛,秦序刚刚可没说还得给你剥花生。”
程乐宣说:“我的都给你吃,或者我给你剥,我不吃,我是想要收买你。”
“收买我?”
“对。玉东,你不要生气嘛,羊是无辜的,不要再想卖了他们吧。”
闻言,玉东愣了愣,笑出了声。他忽然后知后觉地有些明白秦序究竟是在放心不下什么了。程乐宣长着一张绝对称得上漂亮的脸蛋儿,家境不差,拥有随心所欲成长的资本,偏偏心性纯粹得不能更纯粹。他的一言一行没有丝毫装出来的可爱或天真,呆而不自知,反而叫人不自觉生出保护好这份独特的欲念。
玉东拿起一颗花生,剥开后放到了程乐宣盘子上,悠悠叹道:“得亏你不是个女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