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陈子山义揽受擒侠,秦相柳夜访帮主殿
与一众伤员一同,秦三小姐方才撇下黄申后也返回医庐中静养,虽深处单独隔间,看不见正堂内地狱惨状,却依然将此起彼伏的惨叫哀嚎听得一清二楚,只叫那娇贵小姐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近呕吐出来。
子山耳聪,隐约听见远处隔间传出几声干呕,想必是相柳未曾见过此等惨状,一时间经受不住。可一时半会帮中诸位女侠皆有要务在身,思来想去无甚办法,只好自行转至一旁隔间,轻声叩门。
“三小姐,江湖争斗死伤在所难免,使伤员哀嚎玷污三小姐澈耳,陈某惭愧。”
相柳知晓是子山来问,只躺在榻上虚声做答。
“无妨,日后总归要习惯的。”
子山并未听出相柳深意。只当其说气话,便也不再叩门,只在门外轻唤。
“三小姐若不嫌,可移步至陈某卧房暂定,陈某今夜守在医庐便好,必不惊扰小姐。”
“不必了,你也两夜未曾合眼了,更应好生休息,小女在此处便好。”
一阵脚步由近及远,子山并未多想,只当是自己冒失,便重回正厅严家看守去了。
反倒是相柳心中百感交集,方才檐上那刀光剑影她虽未亲眼所见,却也只在一壁之隔外听的一清二楚。
当属难为水嘶吼的最为撕心裂肺:
“黄申狗贼,我不斩你,誓不为人!”
武林侠士恨之入骨的毒骂,传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家小姐耳中却生出一丝喜感,相柳卧在榻上忍不住偷笑。可转念一想,当日仅一个陈子山便可三合刺伤黄申,如今月满楼一众高手齐出,恐怕早将那痴情人剁成肉酱。
相柳心中愈发烦闷,回想起方才两人隔檐对话,那黄申竟连续两次提起“爱”字,相柳只更加唉声叹气。
“早知道他会对我起歪心思,当初就不该贪玩随他进那杨城庙。亏我一直视他为兄长,辜负我一片真心。”
短短两日间,先是被父亲逼着嫁给子山,又被难为水偷来与子山去城中戏游。第二日天刚亮,便随黄申去了杨城庙,而后又是坠马受伤,又是与黄申恩断义绝。这一干风云变化来的络绎不绝,只叫相柳思忖着五味杂陈。
正思间,门外飘来一阵稀碎言语勾起相柳兴致,这俏千金将脑袋紧贴在隔墙侧耳倾听。
“诸位志士仁人,今夜我两帮刀兵相见,皆因黄申贪一己之私,置同袍性命于不顾。其身为帮主夺路遁走,独留尔等束手就擒。
诸位所披金疮乃我月满楼所致,我月满楼便为医治疗愈。然杨城浪子披靡大败乃黄申所致,他黄申又有何功加于诸位?
陈某惶恐,请诸位审时度势,岂不闻良禽择木而栖?与我等共襄义举,行侠仗义,或随黄申庸庸碌碌,朝不保夕,请诸位谋定而后动。人各有志,陈某定不强求。”
正厅中沉默片刻,急得相柳将圆脑袋更向隔墙贴紧,扯得腰间淤伤隐隐作痛。
“属下王继川,愿投效陈帮主!”
只听噗通一声跪的沉闷,随即投拜声响彻正厅,此起彼伏。
“属下赵韵,愿投效陈帮主!”
“属下田滁,愿投效陈帮主!”
……
一墙之隔的相柳不知为何也被子山牵动了思绪,一同随着一声声参拜兴奋起来。
只见子山端仪态收剑入匣,盈着笑豪迈上前搀起拜在正中的王继川。
“诸位并非投效陈某,而是投效月满楼。”
少顷,子山为九位新降的同袍依次安排好卧房休整静养,以待明日与先前在扬州城招揽的几位一同绘誓入帮。星舟领着三位医师将医庐收拾的焕然一新,新词所携人马也将战场洒扫完毕。四十余具横尸堆罗成了小山,倒上煤油一把火烧成灰烬,以防瘟疫滋生。
诸事皆毕,夜已五更,月满楼群侠依次歇定。子山连日奔波疲惫,浑身酸痛难忍,卧在榻上翻来覆去仍是睡不安稳,便请十二抓副安神助眠的汤药。好巧不巧,药柜中倒正有一粒星舟早前炼好的灵丹,服下一颗便可叫人顷刻之间昏昏欲睡,哈欠连天。
子山捻着药丸独自往寝殿中去寻茶水,缓行时只觉身后一串轻盈脚步紧密跟随。子山回头去望,却只见空庭翠瓦映澈微微月华。
子山只当是自己太过疲倦,将晚风抚叶之声草木皆兵,因此并未起疑。直行至寝殿开门,忽然被身后一声娇唤叫住。
“陈子山。”
“三小姐?”
子山忙回头去望,正是秦三小姐相柳跛着脚跟尾随而来,那胆大包天的泼小姐也涨红了脸扭扭捏捏。
“我可以进去么?”
“啊啊啊?”
子山霎时被惊诧的汗流浃背,绞尽脑汁思索着如何婉拒。
“三小姐若是被医庐中血腥味道惹的愤懑,陈某可将这寝殿暂让与三小姐,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实有不妥……”
“不过是与你聊聊,不要紧的。”
相柳说着,一瘸一拐房中向行去,子山也只好让出身位放行。
“你我二人身份特殊,深更半夜找你谈心实有不妥。可我在这月满楼也再无熟人了。南歌,思念又不在,有些话只可与你诉说。”
三小姐直抒胸臆,子山倒也长舒一口浊气。待其蹒跚着行至餐桌坐定,子山即刻为其沏了茶,随后捡个稍远的位置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相柳先开口,较与子山更为客套,完全不似平日里灵巧机智的模样。
“黄申一事,给大家添麻烦了,实在对不起。还请你和宋医师传个话,就说……”
““三小姐不必客套。”秦家之忧,便是月满楼之忧。陈某及诸位同袍定尽心竭力护佑三小姐周全。”
子山见不得他人为难,总将担子一股脑揽到自己肩头。
“只是……”
子山心中仍存顾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