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苟延残喘的公司
一大早，鹿默鸣脑袋空空地躺在家里的沙发上，手里胡乱地翻看着手机里的通信录。
昨天晚上，他又在沙发上躺了一夜。
从他发觉家里的情况不太对劲之后，他的内心一直抗拒着卧室里的那张大床，拒绝再睡在那张床上。
他给齐云卿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有接通。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联系不上齐云卿已经是常态了，已经是“正常”现象了，但是他仍旧不服气似的一连打了好几个。
此时此刻的他，多么想能跟自己的好大哥喝几杯酒、说几句心里话，他的心里压了太多的事，他很迷茫，他很难受。当然，除此之外，他之所以想要联系上齐云卿，还因为他和任雯雯的相识相恋，甚至结婚，都与齐云卿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他也想给徐亦荻打个电话，想跟她说说心里话，但是他很确定，只要他拨了她的号码，她肯定会很快接通的，她肯定会给他最舒心、最想要的安慰，但这反而让他怎么也不敢给她拨电话，他的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谴责着、死死地抵制着，可能是伦理，也可能是爱情。
在他昏昏沉沉之际，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小吴打来的。鹿默鸣看着手机屏幕上闪亮着的小吴的名字，才恍然想起来金陵城工程项目的事，才想起来他除了一团乱麻似的生活以外，还有一摊子不算太糟的工作需要打理。
“鹿总，公司王倩秘书刚打电话过来，说她想您了，嘿嘿。”小吴不知道鹿默鸣的烦心事，还像平时一样随意地跟他开着玩笑。
“别瞎扯淡，这会没心情，她有什么事吗？”鹿默鸣可没有开玩笑的心思，语气里没有任何感情。
“她说集团下个月有个酒会，集团通知请您到时候参加一下，还说，徐总请您上午回公司一趟，没有说具体什么事，不过听起来挺着急的。”小吴不再玩笑，谨慎地回答着。
“酒会？让我参加？”鹿默鸣听的一头雾水，他只是集团的一个小小的子公司的技术主管，怎么会点名道姓地让他参加集团的酒会呢？但是他也无需再问小吴，他知道小吴必然也是和他一样的一头雾水，等回公司之后看看什么情况再说吧，“行吧，我知道了。”
鹿默鸣又继续躺了一会，才吃力地支起身子，在客厅里简单地收拾着自己。任雯雯因为任肖肖的事，带着小曼曼去她爸妈家住去了。丽丽房间的门虚掩着，到现在估计还没起床呢。
哎，这个可怜的孩子！
鹿默鸣轻轻地推开了丽丽房间的门，只见丽丽穿着宽松的睡衣，横七竖八地躺在床上睡着，被子也被她踢到了一边...
哎，这孩子，确实也太不注意了！
鹿默鸣悄悄地靠近床边，蹑手蹑脚地给她盖好了被子...
他在卫生间简单洗漱之后，他便去了公司。
虽然是上班时间，但是公司里一如既往地冷冷清清。有的人出差跑现场，有的人出去约客户，再加上齐云卿一贯的“无为而治”的管理方式，公司里上上下下弥漫着轻松加随意的氛围。
公司不大，除了集体办公区之外，只有三间独立的办公室，分别是齐云卿的总经理办公室、齐云卿的老婆徐亦荻的办公室、鹿默鸣的工程部主管办公室。
徐亦荻虽然在公司里面没有任何的职务，虽然她很少来公司，但是公司依然给她单独准备了一间办公室，原因是她掌握着公司生死存亡的绝对话语权，是个不得不敬畏、不得不尊重的角色。
鹿默鸣远远地便看见齐云卿的办公室敞着门，这让他兴致陡增：齐云卿这是犯了哪根神经竟然来公司了！他径直走进了齐云卿的办公室，然而办公室里并没有齐云卿，只见到王倩秘书正蹲在齐云卿的办公桌下面，在齐云卿的保险柜里翻找着什么。
“呦，这不是王—大—秘书嘛！”鹿默鸣每次见到王倩，总会习惯性地调侃一番。
王倩一听是鹿默鸣的声音，赶紧站起身来，慌忙地整理着自己的着装。
“鹿主管，您这…您这来的挺早啊？”王倩表露出了一丝意外，她一边说着话，一边扣上了保险柜的柜门。
“按公司规定，我都迟到一个半小时了，怎么着？埋汰我呢？”他走到王倩身边，调侃着王倩。
“看您说的，鹿主管，我哪敢埋汰您啊，哈哈，这么长时间没见到您了，挺想你的！”王倩把小吴转达给鹿默鸣的话又说了一遍，脸上是一如既往的谄笑，嘴上是一如既往地像是抹了蜜似的那么甜。
“你可拉倒吧！”鹿默鸣心知肚明，王倩嘴上的蜜，再甜也轮不到他去品尝，“你这…翻腾啥呢？齐总…他又有多久没来过公司了？”他言归正传，开始询问起公司的情况。
“齐总最近一次回公司，得是上上个月初的事了，算下来快有两三个月的时间没来过公司了，我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王倩停了一会，又继续说道：“徐总一早给我打了电话，说她今天上午也会过来一趟，让我…让我把齐总办公室收拾一下…”
“老板快两三个月没来公司了，老板娘等会却要来公司。”鹿默鸣总结性地重复着王倩话里的意思，“徐总要来，又不是齐总要来，你不应该收拾收拾徐总的办公室吗？在齐总这里收拾什么？”
“额…都收拾一下…都收拾一下…”王倩在鹿默鸣的追问下显得有点花容失色，“鹿主管，您休息一下，我给您冲杯咖啡去。”随着话音落下，王倩抱着一摞从保险柜里翻出来的材料和光盘，紧促地走了出去。
鹿默鸣并不在意王倩从齐云卿的保险柜里拿走的是什么材料，也不关心王倩拿走材料之后要去干嘛，毕竟王倩是齐云卿的秘书，他们的事，他不该过问。
他一个人在齐云卿的办公室里又晃悠了一会，心里全是感慨，对于齐云卿快两三个月没来公司的事，他并不感到特别的意外。
自从两年前公司被扬天集团收购过之后，齐云卿便长期处于摆烂、躺平的状态。至于为什么摆烂、躺平，鹿默鸣是追问过齐云卿的。齐云卿给鹿默鸣的回答却看似很简单：他不想被“包养”！
当年在大学里的时候，齐云卿一门心思地追求徐亦荻，徐亦荻的高冷让他越挫越勇，最终也是深深地打动了徐亦荻，收获了她的芳心。但是徐亦荻把自己家庭的情况藏的很深，直到他们俩偷摸着领了结婚证之后，齐云卿才发现，徐亦荻是扬天集团董事长的亲孙女，是个妥妥的富家千金大小姐！
这本该是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啊，这本该是件多少男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啊！但是齐云卿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他压根就没有攀附什么人的想法，也没有依靠什么人实现什么成就的企图，他怕别人在背后说他的闲话、戳他的脊梁骨，他可不是个吃得下软饭的人。
所以，在得知徐亦荻的家庭背景后，齐云卿非但没有借助扬天集团的势力拓展市场，也没有借助徐亦荻的人脉开疆拓土，反而是极力地避免着自己以及公司与扬天集团发生任何的交集，反而是更加努力地打造自己的公司、打造属于自己的品牌。
但是！事情的发展往往不会按照人们笃定的心思前行，也许这就是世界总是充满戏剧性的原因吧。
公司注册之初，真可谓是步履维艰、处处碰壁，最艰难的时候，连续半年一个项目都没有接到。那个时候，齐云卿也只是个初出茅庐的“俊后生”，要人脉没人脉，要资金没资金，但是那个时候他的优点就是精力充沛、活力无限，翻译成大白话就是：他很善于“忽悠”，很善于画“大饼”，也就是靠他一次次的激情鼓动，想尽各种招数招揽项目，才让公司零零散散地接到了几个工程项目，虽然“吃不饱”，但也不至于“闹饥荒”，才没让几近崩盘的公司关门大吉。
有那么一段时间，为了提高公司的知名度，齐云卿偷偷摸摸地印制了很多很多的小广告，天天拉着鹿默鸣趁着夜色到处张贴小广告。
后来，公司承接的项目越来越多，齐云卿和鹿默鸣都一致认为是散发出去的“小广告”发挥了作用。公司的工程质量也慢慢地得到了专业领域的认可和好评，整个公司慢慢实现了量和质的飞跃，实现了盈利突破和品牌塑造。
这本是一项引以为傲的成就，可是还没等齐云卿好好地畅想一下未来，他突然发现，公司承接的每一项工程项目背后，都有扬天集团的影子，他突然明白，公司承接的每一项工程，都是扬天集团安排的精准“投喂”，他突然醒悟，公司之所以能够顺利承接项目和经营项目，都是因为徐亦荻偷偷地在背后通过扬天集团“牵线搭桥”，通过扬天集团给公司的不及格项目“擦屁股”。
差不多两年半之前的某一天，齐云卿和徐亦荻在公司里大吵了一架，吵的轰轰烈烈，吵的惊天动地。
后来，齐云卿阴郁地离开了公司，徐亦荻在她的办公室里哭了一整天。
再后来，齐云卿来公司的时间越来越少，在公司里待的时间越来越短。再后来，扬天集团把公司收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