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过往
第56章过往
晚上，锦书没让凌宇和他一起去医院，说自己有点事情和父亲说。凌总很尊重他，也没多问，把他送到医院之后就离开了。
出了电梯，锦书头一次在走廊里踌躇不前，换作平时他会毫不犹豫地推开病房门，同时大声喊他爸，告诉他自己来了。
手搭在冰凉的把手上，锦书心中又打起了退堂鼓，他在问自己，有必要追根究底吗？这时手里的把手先转动了，是护工从里面出来，差点撞上锦书。
锦书退了一步，对方看到是他，于是热情邀请自己进去。他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问吧，别憋在心里了。
病床上的父亲对着他招手，也在邀请他进去，问道：“小书，你来啦，怎么在门口不进来？”
“爸，有个事情我想问你一下。”锦书关上门，慢吞吞地走到父亲床边，准备直接进入话题。
儿子今天的样子很奇怪，锦翌也感受到了，猜测了一下：“小书，是想问一些有关上次那个女人的事情，对吗？”
没想到父亲直接猜到了自己的心思，锦书就顺势回答：“对……她说她是我妈妈。”
“她找你去了？！”锦翌一下子很激动，恨不得从床上下来，冲到锦书面前。
“爸你别激动。”锦书上前扶住他爸，对方还伤着不能大幅度移动，别出什么事情了。确定父亲没事，他才接着解释道：“她昨天拉着我，一直自说自话，可我……”
锦翌先打断了锦书，叹息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着你了。小书啊，她确实是你母亲。”
“真的是妈妈？”锦书再次反问他爸，语气中全是不可思议。
“嗯，是生下你的人。”
回想到白天的场景，锦书又心软了，那位阿姨居然真的是他妈妈。于是，锦书头脑一热，询问父亲：“那我能不能和她相认啊，她看起来很可怜，一直拽着我的手，唤我名字。”
病房里陷入沉寂，锦翌不怪儿子想要和妈妈相认，他从小就单纯善良，看到对方可怜的模样，一下就动容了。
然而，他却说服不了自己，这么多年，只有自己知道当年的情况。
片刻之后，锦书听到了父亲的回应，包含了无数辛酸苦楚，在他耳边回荡着。锦书一下冷静了下来，后知后觉刚刚的话语有多么伤父亲的心。
“可你是我养大的啊，小书。”
“爸……”锦书低头攥紧父亲的手，他怎么会不知道呢？最后不再提及认亲，但他还想问问当年的事情，“那她为什么要离开我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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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翌年轻的时候，很喜欢文学，机缘巧合下交到了穆晓燕这个笔友，两人也是因为书信认识的。最后两人越聊越多，暗生情愫，锦翌发现穆晓燕就在隔壁g市。
他本来就对家里的产业没兴趣，不想搞金融，高考之后就和家里断了联系，跑去g市读了个师范，毕业了就在当地中学工作。
两人见面后也互相喜欢，一开始锦翌也不敢求婚，直到他努力得到了学校的分配名额，用所有积蓄低价买到了房子，之后他就和穆晓燕结婚定居g市了。
锦翌很感谢穆晓燕等他这么多年，之后穆晓燕怀了锦书。一想到以后一家三口的日子，锦翌就更期待了。
“锦书”这个名字是他起的，寄托着他们的爱情，是父母的相知相遇。
可是锦书才出生没过半年，穆晓燕就突然消失了，一声招呼也没打，锦翌怎么也联系不上她。
“我就带着你等了三年，之后被我父亲叫回来过一次，他说穆晓燕是骗我的，她早就和别人跑了，但是我不信。”
锦翌自嘲地笑了，看到儿子还在消化这段过往，他就继续说下去：“回来之后，和你在那个小小的家又等了几年。六年，就像她等我出人头地一样。可是最后我还是没等到她的讯息，还先等来了我父亲的死讯。”
“当年你把我放在爷爷家别墅，又忙了那么久，是为了她的事情吗？”锦书没想到父亲以前还有这样一段经历，他当时真的很爱没离开前的妈妈吧。
“嗯，我大哥把父亲之后几年查的东西都给我看了，她甚至改名慕小妍，用其他手段和别人结婚了。对方是g市的暴发户，她那么久都不愿意回来告诉我一声。”
锦翌到现在回忆起这些，都会感到唏嘘，他真的不理解，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那套房子被闲置了，我带你回h市重新生活，之后的事情你就知道了。”锦翌终于讲完了这段过往，眼眶都红了。
静静听完所有，锦书更觉得父亲过得辛苦，其实他也可以分担一些的。锦书抓住父亲的手，柔声道：“爸……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锦翌还盯着前方雪白的墙面发呆，良久后，一句话如同鱼雷在海底炸开了。
“锦书啊，你知道吗？那天你和她一起出现在我面前，我都恍惚了。太像了、太像了……”
父亲的轻声呢喃，此刻振聋发聩，锦书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按照父亲前面的叙述，他和那位女士甚至还没离婚，可他现在又不想自己认母亲。
太复杂了他不想深聊这段血缘，锦书习惯性回避，就换了个角度，“后面知道了真相，为什么不去找她断干净了？”
“她前段时间找到我，把所有的信都交给我了，是所有的，包括消失那六年里的。”
锦翌本来都快忘了，可是对方突然又出现了，还带着他们最深的羁绊，所以他又放不下了。
倏然，“滋啦”一声，锦书从凳子上起身。
听到这些，他头一次这么偏执，想要质问对方。
他站在病床旁边，居高临下地注视父亲：“难道您爱我也是爱屋及乌吗？”
一打书信就能让父亲魂牵梦绕，仿佛之前那些伤害和不告而别就不存在了。
锦书浑身颤抖，接受不了这个，他像走进了父母往事的囚笼，还被“自己”困住了。
凭什么，难道我也是附属吗？
“为什么还要通过我看到她，是我做得还不够好吗，爸？”锦书很着急地问，又俯身握住父亲的一只手，抓得死死的。
他想挣脱怪圈，想证明自己。
“你这么懂事，这么听话，怎么会不够好呢？”锦翌摸了摸锦书的头，垂下手之后又凝视前方，面色有些苍白，目光逐渐呆滞，最后叹息道：“是我放不下过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