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周目他真是个吝啬的兄长。
六周目他真是个吝啬的兄长。
云仪似有些怔愣,但那也只有一瞬。
他看着应天棋的眼睛:
“那你应该知道我想问的是什么。”
应天棋点点头。
到了这时候,他才注意到云仪的眼底泛着点红,似乎前不久刚刚哭过,只是他藏得很好,没露太多痕迹,就只像是被偶然路过的风沙迷了眼睛。
虞城除他以外无生还者,自然也只有他能给云仪一个真相。
他像是修剪枝叶一般,将那两日虞城发生的事剪去略显尖锐的部分,好在最后留下的故事还算完整。
其实直到刚才,云仪还抱着一点点不切实际的幻想,想事情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想事情或许没有他们想象得那么糟糕。
即便久久得不到他们的回音,即便派去查探的人发现虞城只留满城焦尸,即便……即便老师把属于云落和云霞的干草娃娃放到了他的手心将他带到这里,他还是忍不住想,万一呢?
万一他们只是暂时被挟持了,逃不出也传不出信,万一他们只是被困在某个地方等着大家去营救,那总还有一线生机。毕竟一把火烧了那么多具尸体,谁也说不清谁是谁,看不见尸体,那就是还有希望。
但等真正亲眼瞧见过、亲耳听见过那些事的人站到他面前亲自打碎了这些幻想,云仪心里绷紧的最后一根弦才算是真的彻底断了。
云仪其实特别不愿意在外人面前表现出自己脆弱的一面。
但他终是没忍住红了眼圈。
应天棋善解人意地错开眼,自己往旁侧走了几步,把时间和空间留给云仪。
他看见了方才横在云仪面前的两个土坑。
坑底分别放着两只干草娃娃,这两只娃娃,应天棋昨夜是见过的,一只属于云落,一只属于云霞。
应天棋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做点什么。
身后传来很低的抽噎声,于是应天棋想,自己还是默默在这里当一团空气最合适。
他无声地望向面前大大小小的土坑。
昨天他想,对于樱桃树苗来说,这些坑好像有点太大了。
但现在他才意识到,这些坑对人来说,倒是刚刚好。
云仪在后面伤心了多久,应天棋就在这里站了多久。
一直等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应天棋回头看了一眼,见是云仪已经擦干净眼泪整理好情绪,回到了那两只干草娃娃身边。
他继续做着他在方才应天棋来之前做的事——
用双手捧起泥土,一点一点将这个土坑填平。
应天棋觉得他在这种时候应该不希望被打扰,但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需要帮忙吗?”
“不用。”答案在意料之中。
只是很快,云仪又多添一句:
“这是我们约定好的事。”
“……什么?”应天棋没听懂,下意识问了一句。
这话出口他就觉出了不合适,但已经说出来的话落在别人耳里也撤不回去,好在云仪没有计较他的失礼,反而同他解释:
“如果哪天有人先走,会由活着的人亲手送对方长眠泥土中。”
“所以……”
应天棋犹豫了一下,看向地面其他土坑:
“这些,也是一样的用途?”
“是。”云仪大方承认了。
而后他话锋一转,又问:
“既然老师留你在此,又允我来见你,就说明,你已经知道了我们在做的事?”
应天棋迟疑着点了点头。
“为太子翻案……”后半句,他找了个尽量委婉的说辞:
“顺便,承天景命……鼎革?”
云仪不置可否,只又问:
“那么现在,我们在你眼里是什么,逆贼?今日你在这里看见的、知晓的一切,回去可会告诉如今龙椅上那位,让他来治我们的罪?”
“……”这话真真难答。
应天棋不好表明身份,也不是很想再说谎骗他,所以只道:
“……你放心,我不会将这些事告诉任何人。至少没人能通过我,追究你们的罪责。”
“真要治罪也无妨。”
云仪一捧一捧往坑里洒着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