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 朕就静静看你表演 - 黄意映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第112章

第112章

中秋之夜,照例要阖宫宴饮,这会天气转凉了,杨太后也早就从西苑迁回了寿安宫,打发人来明德宫请,却得了皇上一个白眼。

皇上不耐烦地挥手叫去,“淇州水患未解,二十万灾民无家可归,朕若是大摆宴席,与那享乐亡国的昏君何异?”

寿安宫的大宫女掖着袖子左右为难,虽听得出皇上为政事烦闷,但又怕贸然开口说不到点子上,反而更叫皇上恼怒,因望着身侧呵着腰的戴春风,盼他能好心打个圆场。

戴春风试探着劝他,“皇上忧心淇州百姓,但也不好拂了太后娘娘的心意啊。不如今日就简单用些,中秋佳节,合家欢聚自然不宜太过铺张。”

一面说一面给那宫女递眼色,宫女忙不叠跪下应承,“奴婢这就回去禀告太后娘娘,皇上一番苦心,娘娘定然也是理解的。”

皇上勉强点了点头,“就这样吧。”

宫女张嘴还想接着催,戴春风猛地一咳嗽,给人吓得收了声,耷拉着脑袋行了个万福礼,复躬身退了出去。

还算他们有眼力见,皇上重新扽了扽袍子,胸前的褶儿抻平了,仿佛心里也平坦了。他深深吸一口气,伸手要拿奏本来看,却不知怎么的,忽然觉得身上乏得厉害,手在空中换了个方向,倒把方才那半杯碧螺春端过来喝了。

人不在跟前,纵使沏了她爱喝的茶,自己独酌又有什么意思呢。

戴春风猫在旁边大气也不敢出,今儿一回生两回熟,皇上这脸色变来变去,他总算也摸出了些门道。

绝对还是为着姚栩。

皇上还是端坐着,这回改瞪着茶盏出神了。

戴春风顺着他的目光也看过去,小心翼翼地问:“皇上,要不要奴婢再给您沏一杯新的来?”

皇上说好,“不过别沏碧螺春了,换回龙井吧。”

她喜欢的茶,还是等她回来共饮才好。

沏了龙井端上来,皇上抿了一口,双手搁在案上,脸上还是无精打采的。

这可大大出乎戴春风的意料。

姚栩到底写什么了?还是说,淇州真的民不聊生、饿殍遍野?

皇上就这么带着一脸忧愁去了寿安宫,杨太后本来还叫人编了支乐曲,一瞧他这颓丧模样,登时命人赶紧撤了下去。

他整个人活像失了神,席间寡言少语,不管太后说什么,都是含糊着点头敷衍。

太后也拿他没办法,只好叫来戴春风询问,可这老小子精得很,一口咬定皇上是看了淇州来的奏疏,惦记着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的百姓,这才心绪不宁。

谁的儿子谁清楚,太后知道戴春风没说实话,但这会逼问他,恐怕只会火上浇油。

总的来说,除了戴春风,没人知道皇上今天抽的是什么风。

但是很可惜,戴公公对此也是一知半解,他并非有意瞒着太后等人,而是他只能隐约猜到和姚栩脱不开干系,却又说不出具体的缘故。

这么个阖家团圆的喜日子,皇上坐在上首给所有人摆脸子,底下人俱是惴惴不安,好端端的筵席也显得格外别扭。

太皇太后年纪上来了,人也困得早,没了歌舞助兴提神,眼皮子沉甸甸的直往下坠,便推脱说要先回宫歇息。

太后正愁没由头打发黄善惠呢,一听这话,当即吩咐她跟着去仁寿宫帮忙照顾太皇太后。

年轻的孩子脸上藏不住心事,黄善惠不情不愿地扭着身子,心知不能违拗太后,却还是存着一份妄想。

太后连话都懒得说一句,只朝身边宫女淡淡瞥了一眼,那宫女立即会意,半搀半拽地将黄善惠从绣墩上拉起来,不由分说就牵着她离了席。

跟着太皇太后的仪仗进了仁寿宫,她老人家方才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这会却忽然又精神起来,张罗着叫侍女们点灯烧烛,甚至还叫送了几碟子点心上来。

黄善惠困惑地眨了眨眼睛,“您既然不困,为何……”

太皇太后想叹她蠢笨,但黄家已经折了一个善贤,善惠虽还不成器,却也是最后的希望了,遂又温声教导,“你想往皇帝身边凑,大庭广众之下是最要不得的。”

黄善惠不敢顶嘴,心中却并不认同,难道要像长姐一样唯唯诺诺么?

太皇太后一看她无意识撅起的嘴角,便知道她仍不服气,“你不要瞧不起你姐姐,善贤纵然不争气,但她在太后面前老实本分,单凭这一点,太后就一定还会向着她说话。”

“当然啦,太后跟前已经有善贤一个老实丫头在,你若是也扮老实,反而相形见绌。”

照这么说,太后眼前岂非已经没有她黄善惠的立足之地了?

她难道还要灰溜溜地再回自己家去么?

太皇太后招手叫她到跟前来,“大拙若巧,你往后在太后面前,索性敞亮点做个笨丫头。可别小瞧了这份笨拙,我们积年住在宫里头,身边什么样的聪明丫头没有?猛然冒出来一个笨的,反而瞧着还新鲜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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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的不高兴是直接挂在脸上的,太皇太后又很给面子地率先离席,其他人也不好继续叨扰,故而这中秋宴早早就散了。

他转出后宫的重重殿宇,兴致寥寥,看什么都觉得索然无味,信步走了一会,望见左顺门的那一刻,不由得哑然失笑。

左顺门往东紧挨着就是文华殿,再往南拐一点就是文渊阁,他停在阁楼门口,叫值守的内监平身,“去把里面的灯全都熄灭。”

内监听得直发愣,目光游移着向戴春风求救。

戴公公朝他努嘴,“看我干什么,皇上发话了还不快去!”

皇上仰头看着文渊阁一点点暗下来,夜空重新变得旷远深邃,他提着宫灯独自上楼去,心里面空荡荡的,直到看见圆月清辉,恍惚间才仿佛有别样的情愫蔓延上涌。

他怔怔望着月亮,说不清是错觉还是别的什么,眼睛看到的是月,心里看到的却是姚栩那张脸。

其实往年中秋宴上,她和静安也不常一道入宫,可今年身边眼前少了她,再多热闹都是虚浮的。

月光仿佛有重量,照得他心里沉甸甸的——她这会,在哪里呢?

她是和黄若璞在一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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