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章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我在miko旁边坐下,把水杯递给她。miko接过杯子轻声道谢,然后双眼望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是我第一次离miko这么近,她的眼睛很亮,眼神温柔,睫毛弯弯,轮廓清晰,下巴尖尖的,在人群里她也许不是很耀眼。但无论何时,她总是耐看且好看的。
我从兜里拿出放着面包屑和饼干碎的袋子,沾了些水揉成团扔到前方,权当打窝了。“生活是很困苦的,每个人都会累,所以再难过半个小时吧。”我对着miko说,然后抛竿入水,静静坐着。
miko坐的很安静,我呆了一会把鱼竿交给她,回去套上了防风服的内胆,然后又在物资车摸到两件毯子帮她披在身上。
风轻轻星闪闪,时光流转。让人忍不住想起从前,那个一样月光如水的夜晚。
“那时候,我还很瘦。”
“那年,我17岁,她也17岁。”
这两句很像台词的句子,前一句是台词,后一句也是台词。出自申遗名录《让子弹飞》。
倒不是我破坏风景,而是对于一个落魄的中年男人来讲,哪里有那么多值得回味的事用来在夜晚反复思量呢。既没有刻骨铭心的爱恋,也没有动人心魄的冒险,有的只是漫长的需要独自熬过的每个夜晚。
“是啊,大家都是普通人。”我第一次听到这句话时倍感憋屈,那时我初出学校进入社会,拿到cnc好几个比赛的大奖,风华正茂。跟一个姑娘相亲时说了说升职的困难与经济困境,本意是用来装逼。毕竟我收入中上,在当地买房几无压力,而她学历一般,工作还没有稳定。
真是年少轻狂啊,过了这些年才发现原来一切都是真的,“我tmd居然是个凡人!”她讲的没错。
哦,这句话出自吕小布《爱情公寓》。
鱼竿的夜光浮标开始抖动让我瞬间来了精神,丝毫没注意到miko已经靠在我肩头睡着了。提杆时也将她惊醒,于是miko睡眼惺忪看我呲着牙,表情狰狞在岸上溜鱼。
要不说钓鱼佬出轨概率极低呢,起杆时要的就是一个心无别物。我从坐姿换到站姿,前后踏步,十来分钟终于提杆上岸,是一条鲫鱼。
miko一直望着我和鱼,此时终于露出一丝笑容。我拎在她前面:“明早给你煲鱼头汤。”
因为本来只是钓着玩,谁能想到面包屑和鱿鱼丝还能整到一条大货。于是我只好拎着鱼返回营地查看有没有什么能盛水的物件。结果转了一圈毫无所获。最后只得取出军工刀直接在一处岸边开膛破肚。miko不知道哪来的兴致举着手电筒来帮我照明,有了光亮干起活来得心顺手了许多,不多时就将鱼收拾好暂时扔在了锅里。
“呼”我长舒一口气,接过miko递来的杯子。“miko你真是我的福星啊,我从来没钓到过这么大的鱼,等他们明早起来一定会大吃一惊。”
miko挤出一丝笑容。“跟我有什么关系,鱼是你钓的。”
“那关系大了,我空军的次数比别人去钓鱼的次数都多。这次你在旁边,这鱼出的嘎嘎快。”
场面一时有些沉默,两人都低头喝水。
“困不困?要不回去休息吧,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陈祎”
“嗯,怎么了?”
“再陪我待一会吧。”
“好啊”我从蹲着又坐了下来,“可以说说你为什么难过吗?我看能不能帮到你。”
miko摇摇头。“没什么,想起些事情而已。”
“miko,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嗯”
男孩是一名转校生,他成绩中上个子不高,话也不多。从名单里他注意到一个熟悉的名字,这个名字是他从前一个同学的名字。找到位置后才发现叫那个名字的女孩子就坐在他前面,他们关系熟络了起来,女孩子的性格很好也很受欢迎,但男孩并没有喜欢上她。高考前他们聚在一起,男孩被他喜欢的那个女孩子拒绝了。这个女孩子又开始安慰她,几个同学在一起聊了很多,并没有再见面的想法。
然而世界很小的,他们俩虽然成绩相差很多,但考到了同一座城市相邻的两座学校。男孩大学时有些飘了,不再认真学习,每天忙于社团,爱上喝酒,晚上醉醺醺的跟宿管吵架然后回寝室睡觉。只用了两年,男孩挂了许多科,处在被留级的边缘,而女孩此时已经拿了几次奖学金开始准备考研。
他们许久没见,相逢在一条热闹的大街。男孩胡子拉碴,多日未洗的头发油腻的贴着头皮。他穿一件满是毛球的海魂衫,嘴角叼着烟,一个人失魂落魄,双眼无神。女孩是跟朋友一起出门的,她早已不是那个头发枯卷的乡村女孩,妆容精致,着一身亚麻长裙眉眼飞扬,眼睛里仿佛有星星。
仿佛,他们在两个世界。
男孩不知所措想要避开,却在魂不守舍时和女孩一行人迎面撞上。“是你呀,好久不见啊,你来这边有事吗?”女孩这么说。男孩撒谎成性,当然也可能是已经停止思考,指着远方不存在的朋友回答:“和朋友约好看电影,我在这里等他。”
于是女孩笑着和朋友们走了,留下男孩一个人在原地,仿佛心脏那里丢了一块。
可能在一个无人相识的地方没有什么好丢脸的吧,做什么都可以,做出什么也都可以。因为没有人在乎和关心,所以再失败也不需要负责什么吧。男孩想了很久,这一切是他愿意的吗,可能不是吧。只是真的学不懂啊,什么都学不会。别人看看书就会的东西,他听两节课再琢磨半宿还是不明白呢,他觉得自己好笨啊。可好像也是自找的呢,毕竟学校和专业是自己选的不是吗。
原来真的成了两个世界呢。
故事很长没有讲完,miko已经昏昏沉沉靠在我肩上。
我以为她困了,轻轻喊了两声打算叫她去休息,侧眼才看到她右手旁我的酒壶。
我有些发懵,真是带了两瓶祸害啊,给领队喝这么大,c8团算是完了。
好在miko很瘦,加上晚上没人,在我喊不醒她又抱起无果后,采取了扛起她这样一个极其不雅的姿势。路上miko一直在咕哝着说什么,我没有听清。将她放在帐篷里脱掉鞋塞进睡袋后正准备离去,她拽住我的衣角,轻轻说出一个名字,然后说“早上我们去看日出吧。”
“好好好,看日出看日出。”我没有听清楚那个名字,只是把她的手塞回睡袋里,又观察了一会确认她没有要呕吐的迹象才离开。
此时夜已深,我也回到自己的帐篷里沉沉睡去。
兴许是白天休息了两次,酒精也并没有带给我一个良好的睡眠。我在清晨被渴醒,喝了些水又去了miko帐篷边。也顾不得见外了,轻轻喊了两声之后没有回应便打开帘子钻了进去。
miko睡得很香甜,睡姿也很乖巧。她的脸上有淡淡的泪痕,似乎梦里又想起了什么。我查看了一下,她的呼吸很平稳,睡袋上也没有呕吐过,这才放下心来。
伯恩湖湖面朝东,在清晨的微光之下湖光透亮。我想起miko说要看日出,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剩余电量不多的手机架了起来拍延时。
我的良心告诉我,我应该去煮鱼汤了;而我酸胀的双腿则诱惑着我回去睡袋里窝着;大脑则在一旁叉手而立,说你有多久没看过日出了,更别说是在湖上。
犹豫了几分钟抽了根烟,我还是拎着锅去拿饮用水又仔细清洗了一遍昨晚的鱼货,然后用手边仅有的材料炖上了一锅鱼汤。设好定时,天边大亮,一轮红日也跃上天空。我取下手机信号,还有7%的电量。虽然出来四天了也没有一个人问过我在哪,但如果它关机了我还是会很慌张。
当其他人陆续起床时我又在湖边睡着了,脚旁放着没收回去的鱼竿,和快喝光的酒壶。
林秋白看到鱼汤大喜过望,吆喝着问:“陈,你昨晚钓到鱼了吗?”
我转过头哭丧着脸:“秋白啊,你是不知道啊,我为了钓这条鱼有多辛苦,我一夜未睡啊。头发都掉了一把,我的命好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