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花江夏树与浮玉岛2

11月23日，清晨五点。

陈祎说不清楚自己是整夜失眠还是中间睡过一段时间，脑袋昏昏沉沉。她坐起来伸了懒腰，房间里还开着昨晚的空调。

下床接了杯水，忽然出神拉开窗帘。

路灯昏黄，街边地面翻滚裸露。远处是一片迷蒙雾气，这座城市的灯光终于晦暗不明，像一只只夜里闪烁的幽灵。

陈祎目光由远及近，看到对面小三层商铺后面的住宅区，看到两边街面的霓虹。也看到了酒店门口站在工地隔离栏前面的那个男人。

陆枂，拖着行李箱，手里捧着在寒风里濒死的一束向日葵。

仿佛神迹，在这个北方十一月的城市第一场雪纷纷扬扬。

陆枂在十一月月初被安排出差。去那个满街都是安徽正宗板面的河北。

一路走走停停，几乎在临近的城镇都做了宣传投放。然后是石家庄的五家重点客户，陆枂一行三人，风尘仆仆往返于鹿泉区到栾城。

抱犊寨的夜晚很安静，陆枂陪着客户在附近酒楼吃完饭已经快到凌晨。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喝这么多酒，酒精在血液里奔走，吸收掉身体最后一丝溶解的氧气。陆枂呼吸困难，跌坐在路边的花坛上。

他挣扎着爬起，又失败，活像一只翻过面的乌龟躺在马路，嘴里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夜空弥漫着一层霾，仿佛失明的人眼球裹着翳。

陆枂躺了很久，断断续续想起最近和以往的许多琐事。想起楼下小区的利群一条里会给他减10块，想起那家‘悦之味’馄饨店的煎包很难吃。继而想起陈祎，再也脑海里容不下别的事。

他们因某件不属于工作范围的事而结识，又因陆枂的狗屎推销而单独见过几次。两人八字不合，陆枂锲而不舍，终于感动陈祎在某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在酒店门外贴出告示：“陆枂与狗，不得入内！”。

事起突然，陆枂尚无反应，酒店房东阿姨牵着‘爱子’呼啸而入。

陆枂自知理亏，进酒店侧门偷了抹布擦过墙壁进去观戏。

她忽而觉得陈祎虽然字略丑但人品尚可，帮房东阿姨捏肩时笑的煞是好看。眉眼弯弯，笑意浅浅，双眸之中不时散发着诡异的光。

陆枂看的痴了，嘴角上弯显出一丝猥琐。

陈祎看到陆枂，露出从未有过的和煦笑容。抱起房东‘爱子’径直前来：“来小陆，带你弟弟出去遛弯，半小时后回来。”

一人一狗茫然行于大街，正所谓爱情使人轻狂，遛狗让人慌张。陆枂沉迷在陈祎的惊鸿一笑之时，狗子带着他横冲直撞一路前行，在街边杨树下放屁拉稀好不快活。

陆枂擦掉皮鞋上狗子的液体排泄物，又把咬了一半的香肠扒皮扔给狗子。后知后觉想起陈祎说这是他弟弟。

“小老弟，你说我跟陈祎在一起生活旺不旺？”

狗子低头吃肠，陆枂抬起一脚。

“汪~，汪汪汪~”

陆枂趟在街上似笑似哭神智失常，终于双锤驻地坐起来放声痛哭。

他抱着双膝涕泗横流，脑海里神志清觉得这个样子真是tmd娘。继而左右摇摆不知所措。

他想起某次闲聊陈祎正受了气，第一次话语里透出小女生般委屈。

陆枂狂喜，放下手机飞快整理发型衣服墙角背景。然后含着草珊瑚含片坐正于屏幕前鼓起勇气给陈祎打了第一次微信视频。

对方正忙……

陆枂不死心，苦等漫长七分半再次打过去。

对方正忙……

陆枂开始心态崩塌，狂吸一口黑兰州正襟危坐度日如年。

对方拒绝了你的视频请求。

陆枂终于疯了，这个二十四岁的有为青年因为没接通一次视频通话而彻底忘记了数十年的寒窗苦读。

他站起，又坐下，第二次站起，狠狠趴在了床上。

嘴里说了脏话，一瞬间浑身都是想哭的冲动。

后来每每想起那晚陆枂总是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痉挛，他恨自己常年不知哪里出错无法让陈祎知道自己本心，他更知道以现在对陈祎的熟悉程度决不可能把表白当成感情积累后的水到渠成。

那把表白做成朋友之间的突如其来吗？他不敢。他怕失去有可能的可能。

他只能继续无端暗示，妄图以自己的人格魅力引发陈祎对自己的好奇和关注。

陆枂断断续续暗示，陈祎继续觉得他们俩就算一起喝奶茶逛大街也是普通朋友的欢乐时光。

石家庄的夜清冷干燥，陆枂不知摇摆多久终于站起。擦掉眼泪跌跌撞撞找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面馆。

他没找到，只在拐角小卖部拿出仅剩的两元现金买了瓶娃哈哈矿泉水。

猛灌一口，神清气爽。

喝掉半瓶之后陆枂胃里翻江倒海，扶着路灯吐到一塌糊涂然后漱口走回宾馆。

强撑着洗了澡，凌晨三点睡下半年来最安稳的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