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喜
宫中喜
从徐府回来后,宁叙径直往府里西边去。推开药房门,果然看见安纪正埋头看些什么。门一开,带起一阵穿堂风,几案上三两张药方被吹得扬扬而下。
一路追着那几张翩跹飘飘的黄纸,安纪的目光这才落到门外那人身上,擡脸一笑,嗓音轻灵:“你回来了!”
“今天发生什么好事了,心情这么好?”
安纪晃了晃手中的一张白纸,旁边是写了“安纪姐姐敬启”的信封,“十九来信了,离征刚刚送来。”
宁叙接过,并未去看,引火将信烧了,才问道:“说了些什么?”
“就是让我们不要担心他,他已经到北境找到要找的人了,目前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还暗示几番,摩国境内前朝遗孤未死,蒙氏背天窃国的传言也放出去了。”
“他倒是明白,没有把事情全都写进信里。”
安纪笑道:“你这话说的,十九又不是个傻子,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会指名道姓一股脑儿全写在信里。”
宁叙点头道:“看来皇兄那边应该也收到密函了。”
“顺利就好。”安纪重新坐回几案旁,拿起笔,却在空中一顿,“如果我们真有与摩国兵戎相见的一天,你会如何?”
“自会守护国都,你知道的。”
安纪点头,释然一笑,“国将不国,何以为家。”
宁叙回以一笑,又拿起桌上几张药方看了半晌,“你的解药之方可有进展?”
安纪道:“差不多了,配药的药性倒是都琢磨透了,只需看看与离石珊瑚配在一起时,会不会相克生灾,只不过,”话头忽然都在嘴里,兀自张了半晌,才发出声音,“配好后,也需有人试药。”
解药得用在人身上才称之为解药,否则不过是中看中用却无处可用的绣花枕头。可此前都是拿死囚喂毒,喂完之后便拉去乱葬岗烧了,自然轻巧。不过,对于安纪来说,找到一个中毒之人本就难,更何况还要拿他来试解药,更是困难。
“船到桥头自然直,”宁叙摸摸她的头发,安慰道:“咱们先撑船就好。”
安纪扬起微笑,忽听见门口一声,“主子,王妃,宫里有人来请。”离征正抱拳站在门外。
“什么事?”
“宫里派人来传话,说是槿妃有喜,”离征顿了顿,“槿妃说与夫人素来有交情,夫人医术高明,又同为女子,更相信夫人所说。”
安纪压下惊奇,与宁叙交换了下眼色,“知道了,我们先去更衣,稍后就来。”
离征领命而去。安纪压低声音道:“宫里两派都谨防着,怜漪怎么会有孕?”
宁叙眼中的警惕还未消去,摇摇头道:“不论怎样,你不要卷进这件事才好。”
“嗯,我明白,”安纪拉上他出门,“但是今日宫里传召,想来也是你皇兄顺着怜漪的意思,总得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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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槿宫向来没这么热闹过。从前愿意踏足的几乎只有宁观一人,今日殿里却有十几人,有的跪着,有的站着,有的坐着;有欢喜的,有嫉妒的,也有神伤的,真如宫外那方花圃中的木槿花,朝夕各色。
安纪扫了一眼,除了各宫宫妃,太后也亲临琼槿宫。想来宫中许久没有喜事了,太后虽不喜怜漪,也还是得顾及龙种。
殿中跪着不少太医,已经轮过诊了,怜漪见到安纪,微微一笑,朝她招了招手,“劳烦王妃再帮我把次脉。”
安纪依言搭上手,片刻后回道:“胎象平稳,娘娘应该偶有神思不宁,秋日倦怠,须得好好养身子。”
宁观让她起身,对怜漪笑道:“你瞧,这么多太医都看过了还不放心,非得麻烦人家定北王妃跑一趟。”
怜漪靠在他怀中撒了个娇,顾及到太后还在殿中,只是点到为止,又仰头对安纪道:“我是第一次有孕,这个孩子盼了很久,”她浅浅环顾殿中宫妃,“可否烦请王妃帮忙来照顾此胎?”
“荒唐!”
怜漪说出这话时,安纪心中一紧,刚欲开口,却听见旁边传来一声沉稳的呵斥。太后起身走到榻前,居高临下地瞥了眼怜漪,即刻又转过脸,看着宁观,“安纪是定北王妃,岂容她呼来喝去?”
宁观深深看了眼怜漪,转头朝向宁叙,“叙弟以为如何?”
宁叙朝二人拱手道:“臣夫人医馆事务繁芜,每日奔波已是辛劳,况且现已入秋,离十月晦日还有岁末也都不过几月,府中各事也许得她来打理。得槿妃娘娘看重,可臣夫人实在分身乏术,请娘娘体恤。”
安纪听着他的话,已明白是托词,府中各事都是由他打理,自己落得清净。可如今解药还待试验,古由也不在医馆,加上尹悦也有身孕,她也确实没有精力再去照顾一位孕妇。
“妾无能,不通照拂孕妇之事,也未保护好曾照拂玉体之人的孩子,恐怕难当重任,望娘娘和陛下见谅。”
她主动提起尹悦失子一事,怜漪本还殷切的眼神也浮出几丝担忧,又见太后和定北王都发了话,若她再提,宁观怕是会为难,因此也并未多言。
宁观沉默片刻,道:“宫中医师医术精湛,且定北王夫人也没有过照顾有孕妃子的经验,还是让宫中医师照顾更好,吴医师、胡医师二位资历最深,就让他们照顾此胎可好?”
怜漪不再坚持,“是,多谢陛下。”
安纪暗自舒了一口气,与宁叙对视一眼,又听到太后道:“观儿的孩子几乎都成家了,今日又来一个。你们俩是不是该努努力了?”
刚舒出的气又堵在了喉间,安纪偷偷戳了戳宁叙,自己不知如何应答,只好沉默。
“皇兄成家早,自然子嗣兴盛。儿臣成婚不过一年,母后催得也太急了。”
怜漪插嘴道:“王爷和王妃感情甚笃,若是有好事将临,也能与我的孩子做个伴儿,岂不是很好?“
虽是她真心站在太后这一边,但话里话外都透着给她孩子做配的意味,太后不满地嗤了声,厉声道:“槿妃入宫这么久,规矩还没学会?哀家说话未尽而插嘴,是宫妃该有之礼吗?”
“母后,”宁观出声为怜漪报了声不平,“漪儿就是这个性子,今日又是喜事临门,母后就不要怪罪她了。”
太后冷冷地看了二人一眼,转头对安纪道:“小纪,你和叙儿都嫌我催得太紧了?”
眼见躲不过,安纪只好赔上笑道:“母后说哪里的话,儿臣不敢。我和王爷都将此事放在心上呢,只不过子孙之事还得看时运,哪是光想想就能有的。若母后嫌平日里太冷清了,让王爷时常入宫来看您可好?”
太后听了她的话,眯眼笑道:“你们是有福之人,哀家自然不必着急。叙儿也不必常来看我,我身边有可心的人儿,让他多陪陪你才是正事!”
安纪跟着点点头,心中却暗暗吐舌,正因为有福所以现在还没得子,否则现今研药问医诸事,又得被迫搁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