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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4章岛上

第304章岛上

“兵者诡道也,段纪明受王命击羌贼,岂可以礼法拘之?况且羌胡夷狄,不识礼义,诛之不为不仁,欺之不为不信,以此责怪段纪明岂非迂腐之极?”

“那段纪明回师雒阳后,又为甘为魏聪鹰犬,又如何评论呢?”

砰砰砰!

三声轻响打断了众人的争执,确实许劭手中的铜如意敲了三下几案边缘,他微微一笑:“诸位且稍待,今日我等所议之人想必诸位皆有耳闻,我就不一一介绍了。待会还请畅所欲言,只要言之有据便可,不虚美,不隐恶,不中伤。好,可以开始了!”

一名长须士人立刻站起身来:“以在下所见,段颎扫平东西羌乱,为国去忧,实乃当世名将,武臣之典范。至于先前诸位所说的屠戮妇孺,伪造诏令,都不过是小节罢了!诸位都知道,羌乱不是一日两日的,有数十年了。并非王师不能胜,而是羌贼强则寇掠,弱则卑服,所以才绵延至今。若是段颎像过往那些将领一样,不肯脏了自己的手,多则五年,少则三年,羌乱又会复起。这岂是国家大臣该做的?”

“李兄说完了吗?”许劭放下手中的毛笔,问道,当那位长须士人点头后,他转向众人:“谁还有别的想说的,尽可直言!”

“我所见不同!”一个声音在人群中响起,旋即站起一人来,只见其身高八尺,仪容魁伟,在众人中宛若鹤立鸡群。许劭笑道:“原来是景升兄来了,还请直言!”原来此人便是党人中的后起之秀刘表,此人本为汉室宗亲,仪表不凡,少年时便已成名,先前因为被党人牵连,所以隐姓埋名。后来袁氏兄弟诛杀宦官之后,方才返乡,不想今日竟然来汝南了。

刘表向许劭点了点头,道:“方才李兄说了那么多,无非是说段颎虽然屠戮甚多,伪造诏令,多行诡诈之术,但一劳永逸的平定了羌乱,所以就做得对。是吗?”

“不错!”先前那长须士人应道:“莫非在下说的有哪里不对?”

“好!”刘表点了点头:“我且不与你争执段颎这么做对还是不对,我只问你一个问题,段颎这么做真的能永平羌乱吗?”

“这——”那长须士人顿时被问住了,语气也变得软弱起来:“依照段颎所说,其在凉州先后斩首十余万级,加上降服的羌胡,少说也有四十万户,虽不敢说永平,但至少二三十年的太平应该问题不大吧?”

“是吗?”刘表冷笑一声:“那我就不敢苟同了,以我所见,多则十年,少则五年,羌乱就会再起,不但如此,羌乱的规模只会比现在更大,甚至凉州,三辅之地都会不归朝廷所有!到了那时,天下人都会视段颎为误国之人!”

众人闻言哗然,须知对于东汉人来说,羌乱几乎是从开国打到现在,消耗的人力物力是天文数字。这也是为何明明段颎这么一个离经叛道的边地武人,却能在汝南月旦评这种士人意识形态的核心阵地上获得这么多支持者的原因。说到底,东汉从上到下都打疲,打穷了,太想早日结束这场战争了。现在却听刘表说还要打,不但要打,还会规模更大,甚至连关中这种近畿之地都要丢掉,自然是绷不住了。

“刘景升你莫要危言耸听!”有人喝道:“你凭什么说五年十年后羌乱就会复起?规模还会更大?若是言之有据便罢,否则今日你休想轻易离去!”

“对!”

“对,你说清楚!”

面对四面八方而来的唇枪舌剑,刘表面色如常,问道:“本朝与羌人激战百年,你们可知羌人的‘羌’从何而来?”

那长须士人答道:“圣人云东夷北狄南蛮西羌,羌应该指的是位于中原以西且不服王化的蛮夷!”

“那西域也有许多不服王化的蛮夷,他们也是羌人啦?”

“这——”长须士人顿时语塞,拜丝绸之路所赐,当时的士人已经知道在东汉以西还有大片的土地,上面居住着许许多多并不臣服大汉的部落,他们肯定不能算羌人!

“应该不能算,不过这和羌人会不会反叛有啥关系?”

“很简单,段颎的确杀了很多作乱的羌人,但他并不能连同这些羌人曾经居住的土地也一起毁掉,这样一来,就会出现大片空闲的土地来。那些居住在更西,更偏僻,更荒凉土地上的蛮夷看到有空闲的土地,就会向东迁徙。如果朝廷派兵阻止,那只会激发新的冲突;如果不派兵阻止,这些新来的蛮夷就会取代先前的羌人,原先的羌人怎么说也已经在当地居住了几代人了,怎么也比那些新蛮夷要服王化多了吧?”

“早就听说刘景升的名声了,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呀,这趟汝南真的没白来!”站在人群中的窦玄赞叹道。

“公子还是要小心些,莫要暴露了自己的身份!”钱文警惕的看了看左右,上身沙毂禅衣下着裤子一副武人打扮的他,在一群身着长袍的士人当中,显得有些扎眼。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窦玄满不在乎的笑道:“我叔叔窦武也是党人的领袖,这里人还会拿我如何?”

钱文刚想继续劝说,发现四周的目光都转过来了,只得咳嗽了一声,后退了半步,装成随世家公子出行的护卫一般,然后招来随行的亲兵,低声吩咐了几句,方才按剑站在窦玄身后。

这时又有几人站出来反驳刘表,都被刘表一一驳倒,渐渐敢出头来与刘表争辩的人越来越少,凉亭旁的气氛也越来越向不利于段颎的方向转移了。

那长须士人见形势对自己越来越不利,咬了咬牙站起身来:“景升兄,即便如你说的,羌人五年十年后会作乱,那至少也带来了这五年十年的太平日子,让朝廷有了喘息的机会。总比一直这么无休止的打下去好吧?”

“那可未必!”刘表冷笑道:“若外有羌人作乱,宫中尚且行事有所顾忌,而有这几年的太平,能抽得出手来,只怕会出不忍言之事,只恐大汉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

即便像窦玄这种含着金钥匙出身的高门公子,也听出刘表话里味道不对了。再怎么纨绔子弟,《论语》里季氏将伐颛臾这段还是读过的,刘表这分明是把剑锋指向西宫的堂姐嘛,这哪里能忍!他立刻跳了出来,指着刘表喝道:“刘景升你好大胆子,竟敢指斥乘舆!”

场中顿时安静了下来,刘表看着眼前这个高声呵斥自己的少年,从外表上看,最多十五六岁,一脸的稚气,但一身蜀锦深衣,头戴远游冠,腰间挂着玉具剑,玉蝉佩,即便在一群士人当中,也十分显眼。

“刘某只不过实话实说罢了,又有什么胆大胆小?”刘表拱了拱手,并没有因为对方的年龄而轻视:“只是公子是何人,为何说我指斥乘舆?”

“你方才说宫中行事有所顾忌,又说大汉之忧在萧墙之内,这如何不是指斥乘舆?”窦玄一手按剑,一手指着刘表喝道。

“公子想必来得晚了,没有听到许会主说的。”刘表指了指坐在几案后的许劭:“到会之人要畅所欲言,只要言之有据便可,不虚美,不隐恶,不中伤。若公子觉得我方才说的话里有那些违背了前面的要求,当众指出便是。刘某便当自裁,不会污了公子的宝剑!”    “这——”窦玄到底未曾经历过什么挫折,被刘表这一番话说的顿时哑口无言。周围的士人也纷纷起哄来。

“你把手按在剑上作甚,难道你还要在岛上杀人不成?”

“对呀!你为何不表明身份!”

“表明身份,不然就滚出岛去!”

“滚出岛去!”

面对四面八方的呵斥怒骂,窦玄顿时慌了神,下意识的回过头去,向钱文投以求助的眼神。钱文没奈何,只得上前一步,对众人施了个团揖,笑道:“我家公子尚且年幼,有失言之处还请见谅!”

“看你服色,应该只是一家中护卫奴仆,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话,还不退下!”方才那长须士人冷声道。

“对,什么时候这岛上什么人都可以上来了,还不退下!”

“你这少年为何还不表明身份,难道你是阉宦官朋党,来岛上害人吗?”

听到“阉宦朋党”,岛上顿时大乱,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仇恨而且鄙夷的神情,当时几个脾气火爆的已经拔出腰间刀剑来,便要上前。这可把窦玄给吓坏了,连忙喊道:“我不是阉宦朋党,我姓窦名玄,是扶风平陵窦氏人。当今太皇太后便是我的堂姐,大将军魏聪是我的亲姐夫。”

“原来如此,难怪了!”那长须士人冷笑道:“方才景升兄说汉家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正好踩到这位窦公子的尾巴了!”

“哈哈哈哈,不错,真是做贼心虚!”

“是呀,我倒是他为何这么心急,原来是窦氏的人。哼,还大将军魏聪是亲姐夫,可恶至极!”

“是呀,魏聪原本不过一边地武人,侥幸平定蛾贼之乱,竟然乘着朝中不稳,竟然举兵进逼雒阳。那窦氏身蒙先帝厚恩,竟然不思平定乱军,却与魏聪沆瀣一气,将国家据为己有,真是无耻之尤!”

“可窦游平以寒素自首,行事素有德行,当初党人之祸时,还与天子面争,救得多人,怎么现在会这样呢?”

“窦游平过往不过是矫饰以欺天下,登上大将军之位后,便原形毕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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