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2章夺鳞甲忆往事痛（2）
回到营帐，雷向德说道：“二哥和水生比试，武艺并不输他，回去仔细做足准备，下次必然能胜，此事先搁一边。刚才在官道上，他大发怒火，想来那几口箱子定有蹊跷，只是不知道所装何物。”刘斌说道：“他竟敢私自设卡，盘查周人商队？还扣留货物，难道不怕挑起事端，惹恼周人发难吗？”雷向阳说道：“周人有那么可怕吗？处处畏之如虎。两耳光下去，他的脸一样发肿。”柳宗师表情神秘，说道：“在官道上，我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你们猜猜是谁？”众人皆向他看去。雷向阳一脸不耐烦，说道：“别卖关子了，见到谁了？快说。”柳宗师说道：“前些天到我二哥家的两个小孩，就在现场。胖小孩称水生为哥，他不是自称司徒家的二公子吗？你们说怪不怪。”众人都大吃一惊，沉思不语。
良久，雷向德说道：“所有的事情串联起来，不简单呀。既然太后和王妃想要叙亲，差遣宫人明说便是，何须躲躲闪闪呢？回去后，两位妹夫再探探各自家主的口风，究竟作何打算？”雷向阳说道：“邀我们到军械所和军需司视察是何用意？那可是军事机密，换做我们，定然不会同意。”雷向德喃喃说道：“行于所当行，止于所不可不止。嗯，有些意思。”雷向阳说道：“你说什么？咱们去是不去，你倒说句话呀。”雷向德点点头，缓缓说道:“去，当然要去。这么好的机会，岂能错过。”众人欣然称赞。
仲夏之际，林寨的景色异常秀丽。近处树木苍葱碧翠，远处新插的秧苗绿油清新，水塘里荷花竟开，轻舟泛波，鱼儿时不时跃出水面，惹得水车旁汲水的农夫不住地惊叹。
岸堤两边，芳草萋萋杨柳依，花香蝶舞惹人醉；曼舞轻歌烟海里，燕雀恋枝不舍归。两男两女一行四人，行走在岸堤上。年轻男子一袭白衣潇洒俊逸，少年男孩蓝布衣衫，胖乎可爱。两个女子身形曼妙，姿容俊美，一个穿一身白，一个穿一身绿，皆是人间佳丽，正是水生二虎等人。
上午会议散去，水生刚回到家，绿珠便缠着他出去游玩，水生欣然应允。绿珠唤来翠竹一块出去。路上又撞见二虎，非要跟着过来，绿珠拗他不过，只得同意。绿珠说道：“你不去向师父学本领，缠着我们干嘛？还有那个叫卫欢的，好端端一个实诚人，被你教唆的油腔滑调。”二虎拍拍圆滚的肚皮，嘻嘻笑道：“师父的本领在这里呢，我刚教授卫欢一些轻身之法，够他学一阵了。”绿珠说道：“不到军营去吗？跟大牛哥学些武艺也好。”二虎噘着嘴说道：“我卖给他们了？兴你们过来，我就不能跟着逛逛？”
翠竹笑道：“二虎是个小英雄，今非昔比，再唬不住了。一块游玩，多热闹呀。”二虎说道：“还是翠竹姐待我好，过几天我和水生哥去都城，带你一块去。”绿珠忙说道：“是真的吗？姐姐哪里待你不好了？小心我，我不给你吃烤鱼。”二虎笑道：“还想着揍我？你够不着啰。”说着，飞速向水塘边掠去。
水生笑道：“我刚来的时候，二虎还是个懵懂孩子，整天围着婶子转悠。现在既懂事又能担当，像个小大人似的。”绿珠说道：“你们真要去都城吗？”水生说道：“你也想去？这次不用使心机了，光明正大去便是。”绿珠满心欢喜，说道：“我和姐姐一起去吧，路上也有个伴。”翠竹说道：“我能去吗？要经过雷家镇，会不会惹麻烦呢。”水生说道：“这次去都城，就要解决四家军府归属事宜。爷爷连续给我针灸，记忆恢复了一些，好多事情不再那么模糊。等这里安稳了，我想回家看看。那栋白房子，那个白头老翁，还有二十名鹰隼营将士，还有。。。。。。都让我梦牵魂绕。”翠竹笑道：“还有朝露姐姐对吗？你记起的往事，能讲一下吗？真好奇是一段如何惊心动魄的经历。”绿珠说道：“本姑娘也听听水生哥的故事。”
水生边走边讲述自己的故事。
“我尚在襁褓中，就被父母遗弃在白房子前的大石边，被白头老翁抚养长大。老人家传我本事，教授我读书识字，却不许我唤他师父。小时候我经常偷偷跑出去，到山下的都城里玩耍。城市里都是姑姑阿姨嬷嬷，同我差不多大小的男孩女孩。都城里建有很多游园，真的很美很漂亮。相同年龄的男孩女孩在一起长大。年龄到了十岁，男孩被分成四队，边疆四个军营会派人过来接走。我后来到坤元关戍边，才知道这些被接走的男孩，在边关接受训练，一个个都会成为勇士。到及冠之年，回到都城参加成人礼。当年相同年龄的女孩已经长大，相意之人会结成夫妻。有了孩子后，男人再返回军营继续戍边，每隔几年会到都城探亲。多少年以来都是这样往复循环。”翠竹说道：“四面都是敌国吗？需要这么多的勇士。”
水生说道：“每个勇士都说敌人长的高大威猛，凶残暴戾，我在坤元关戍边五年，从没见过敌人长什么样。”绿珠说道：“那是好事呀，敌人害怕了呗。”水生说道：“边关城池两侧大约十里远的小山顶，各建有一座烽火台。有一次换岗的巡哨队，离营一上午了，不见上一批巡哨队返回，直到次日仍未归来。整整一天一夜，也无半点示警烟火。南郡都督察觉事情蹊跷，派我和飞羽将军各带本部兵马前去查看。我带人赶到左哨烽火台，见到了令我终生难忘的一幕：两队巡哨，整整二十个兄弟，被敌人剖腹挖心，连头颅都被割走。这时候我才明白，敌人就藏在身边，偷窥着整个边关，稍有不慎，就会出来咬我们一口。”绿珠吓得连声尖叫，惹得在远处玩耍的二虎不住向这里张望。
翠竹说道：“后来呢？”水生说道：“我不是这个国家的子民，白头老翁更不是。我们都是客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参军戍边，完全是白头老翁和女王的安排，我在这里学习排兵布阵，学习耕种庄稼。”翠竹说道：“耕种庄稼？军队也做这些吗？”水生点点头，说道：“都城全都是妇孺，抚养弱小和养蚕缫丝等，将士们耕种庄稼，收获了粮食再送入都城。”绿珠说道：“难怪你什么都会呢，原来打小就种过庄稼。”水生笑道：“我情愿做个地主，日子逍遥快活，小妹偏不让。要我做将军领兵打仗。”绿珠说道：“做将军多威风呀，率领那么多人打来打去，多好玩啊。”
翠竹笑道：“刚才水生哥讲的事，把谁吓得连声尖叫。”水生说道：“自此以后，都督加强边关戒备，半年内没有再出现惨案。后来我得到要圣女和亲的消息，按捺不住怒火，私自率鹰隼营赴京请命。”翠姑说道：“圣女是不能和亲的，对吗？”水生说道：“印象里，这是一个小国家，四面环敌。历代女王只让朝中女官的千金去和亲。圣女是全民选出来做下一朝女王的，怎么可以去和亲呢，从来没有过。”翠竹说道：“圣女就是朝露姐姐吧？”水生点点头，说道:“朝中女官联合起来，要挟女王，解除了我的兵权。我属于外臣，原本可以一走了之。最后以我去东陲戍边为条件，换得圣女不去和亲。不久后我察觉上当，便星夜赶回南郡坤元关。南郡都督是我父亲的旧友，装作不知情，让我悄悄带走了鹰隼营。北郡乾元关都督没得到旨意，不肯出兵相助，我只能孤军出战，解救圣女。三千条鲜活的生命，最后仅剩二十人。厮杀过后，战场上惨烈的画面，经常出现在梦里。留在荒野的躯体，我都顾不得回头看一眼。鹰啄狼噬，恐怕连枯骨都不剩了。所以我痛恨战争，尽管有时候不得不拿起刀枪，仍是尽量少造杀戮为好。”
翠竹说道：“你记不记得在雷公山那晚，青阳山人也讲了相似的故事。”水生说道：“世上哪会有这么巧的事情。有时间咱们再去雷公山一趟，找他当面问个清楚。”绿珠不知道二人所说何事，粲然笑道：“水生哥，你真要回去，我和姐姐陪你一同走呗。瞅瞅让你心心念念的圣女长啥模样。”翠竹笑道：“要去你自己去，她将来要做女王，再过一百年我还是普通女子。去那里做什么，再让你去和亲，就问你怕不怕。”说罢两女都咯咯咯笑了起来。
水生说道：“青阳山人赠予的玉佩，你带在身上吗？”翠竹点点头。水生说道：“拿来我看。”翠竹俊脸含羞，转过身，从怀里取出荷包，交于水生。
水生打开荷包，取出玉佩，仔细端详，玉质润泽洁白，雕工古韵朴拙，并无奇异之处。心中当下生疑，举手在阳光下照射，刹那间玉佩发出耀眼的白光，夺人双目。此时再看如意图案，中间镌刻鸟虫云纹，婉丽飘逸，神韵灵动，水生暗暗心惊。想起青阳山人说过的话，他颇有疑惑。
正在这时，在水塘边独自玩耍的二虎，发出撕心裂肺的呼救声“水生哥救我”。水生大吃一惊，转身望去，只见二虎被人高高抛入半空，坠下时，又被人接住，再次抛入半空，如同沙包一样，被抛起玩耍。水生赶忙将玉佩交还翠竹，飞身掠去。他双足踏空，高高跃起，将二虎稳稳托住。不等他和二虎着地，就听见绿珠大声呵斥：“你想做什么，本姑娘定轻饶不了你。”水生半空拧身再看，绿珠已和一个灰袍道人斗在一起。
水生暗自叫苦：中了调虎离山之计。绿珠虽然聪慧伶俐，一点就通，无奈玩心太重，平常教授的功夫，她三天打鱼两天嗮网，根本入不了心。三个照面不到已被道人逼得连连后退。道人转身一把夺下翠竹手里的玉佩，欲要飞身离去，却被腾空而来的水生截住。原来绿珠虽然只和道人打了三个回合，却已给水生争取了时间。
水生见那道人木簪束髻，长脸玉面，目如朗星，约莫三十多岁，一身灰色道袍，显得干净利落，不像奸邪之辈。随冷冷说道：“你这种玩法，可不光彩。再从女人手里抢东西，真让我鄙视。若交还玉佩，我可放你离去。”道人说道：“这绝不是你们的物件，贫道当然要取走。我观你一身正气，不与你计较，换做奸佞之辈，今天绝无生还可能。”水生冷笑道：“巧了，我也是这样想的。是不是我们的物件，恐怕你说的不算。”扭头对翠竹三人说道：“站到一边，不要靠近。”
水生聚集真气，周身随即被气旋包裹，刹那间四周暴风骤起，衣袂猎猎作响，水生低喝一声“着”，挥手劈出致命一掌，裹挟雷霆之势，击向道人。道人面色大变，双掌在胸前快速翻转，一道真气护在胸前。两股真气当下碰撞，只听一声炸雷响起，四周白烟滚滚，将两人完全湮没。翠竹三人个个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正自心焦，接连几声炸雷响动，随着白烟快速升腾，水生和那道人双双穿过浓烟，飞入半空。
半空中两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拳脚不差上下，只得比拼真气。两人身形似仙人般在空中翻转腾挪，躲闪对方的力道，真气碰撞时，又是炸雷响动。路上的行人，汲水的农夫，纷纷驻足，仰头观看神仙打架。一个个张大嘴巴，形似木雕。
半空中四掌相对，一声闷响，两人身躯同时飞速后掠。片刻后双双站立地上。再看时，两人面色均是煞白，发髻散乱，衣衫破碎，狼狈之相难以言表。
水生声音依旧冰冷，说道：“将玉佩亲手交还那女孩，可自行离去。否则你真走不了。”道人笑道：“你们人多吗，这可不一定管用。你左肩上的红印是怎么回事？伤疤还是天生如此。”
水生扭头瞅了瞅左肩，说道：“天生如此，与你何干？”道人笑道：“我大概猜到公子的身份了。我告诫你，这块玉佩非寻常之物，决不能在西戎城出现，否则必将掀起滔天巨浪，整个天下将再无宁日。切记切记。”说着走到翠竹身前，将玉佩交还于她，稽首笑道：“刚才贫道失礼，多有得罪，请姑娘见谅。姑娘一定要妥善保存，再不可轻易示人。”说罢，飘然离去。
水生见道人消失不见，一口鲜血喷出，身体再也支撑不住，颓然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黄豆大小的汗珠从他额头滚落，看得三人心惊肉跳。
翠竹无比疼惜，慌忙取出绢帕，替他擦拭。绿珠指着二虎说道：“你如何招惹了那道人，被他抛来抛去？”二虎说道：“我在水塘边，练习真气拍水花，没留意那道人啥时候站在我身边的。他见我玩的有趣，也拍打水花，比我要高明不知多少倍呢。不知为何，一下子将我抛入半空，把我吓得半死。”绿珠说道：“无缘无故的，他发了疯病不成？难道和姐姐的玉佩有关？快看看伤者哪里没有？”
二虎说道：“身体倒无大碍，就是觉得。。。。。。”不等他把话说完，绿珠赶忙问道：“你觉得怎么啦？快说！”二虎嘻嘻笑道：“我觉得身体比以前轻松了许多。”绿珠手抚心口，说道：“吓死姐姐了。下次说话利索点。”水生说道：“二虎这般说，想必那道人是帮他疏通经络窍穴，这是二虎的造化。看样子道人不是坏人。一定是看到我手中的玉佩，故意将我引开，他好来抢夺。道人讲的说，竟如此离奇，翠竹要好生保藏这块玉佩。”
众人再无心游玩，扫兴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