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筹备军府访高人
林寨中央祠堂大厅内,水生和老族长以及两位长老聚在一起,商议成立军府这件大事。老族长说道:“水生啊,你到林寨快一年了。附近村寨坞堡的百姓和你都非常熟络,早把你视作亲人看待。今天老朽就将咱们这一带的情况,向你交个底。至于怎样去做,尽管放开手脚就行,大家都信得过你。”水生笑道:“老族长今天说话,这般郑重其辞,感到担子太重,要压得我喘不过气了。”老族长说道:“咱们这一片大小共十个寨子,人口共有十二万六千四百余人。男丁占了少一半。及冠到而立之人,两万八千四百人,都是些耕田做工者。可供你选择的人不多啊。粮食布匹尚有多余,可做军需。我和长老们可以去官署申请铜铁,制作兵器,只是饷银不足,是件头疼的大事。”
水生笑道:“老族长是要把家底全交给我呀。刚才我去拜访张爷爷,他开了一张药方,对我作用很大。咱们不仅仅需要士卒,更需要谋臣猛将。要不然,这一盘棋,还真没办法去下。”
大长老说道:“你刚来的时候,我暗中观察你做的几件事情,我就猜你绝非等闲之辈。你品行纯良,有责任,能当担,也有本事,是个能做大事的人。我和二长老虽说是首领派过来,辅助族长大人主持一些政事。实则也是监视他的一举一动。这些年族长大人恪守本分,兢兢业业为百姓做事,我和二长老都看在眼里。我们也把林寨视作家园,把林寨人当做自己的亲人,也没了先前那份心机。我也希望你能做出一番惊天伟业,造福一方百姓。”动情时,大长老眼睛竟然有些湿润。
二长老说道:“目前华国局势动荡不安,处于风雨飘摇之中。朝堂上国主任人唯亲,罕有建树,早已大失众望。虽然首领志存高远,是百年不遇的翘楚,必然也能成就一番事业。然而国家已是千疮百孔,赎个罪说,大厦将倾,首领独木难支呀。大长老说的极是,我们早将林寨视作家园。四道行政衙署中,这一方土地在族长大人治理下,百姓还能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只是杂税日益繁重,百姓日子有些拮据罢了。不过局势还算安稳,百姓也无更多奢求。我也希望你能够担起大人,辅助首领成就伟业。再不济,这里也可成为首领的退路,总好过别的部族首领被取代后,驱逐出境。”
老族长说道:“我也是先首领托孤老臣,只可惜不懂得权谋之术,对首领无大的帮助。你刚才说需要武将谋臣,这确实很重要。咱们可不能任人唯亲,好赖都收。将来有了事情,一个也不起作用。”
大长老说道:“前几日我拜访高寨的许长老,聊起组建军府这件事。他说木部对面的广陵高原上,住着一位隐士。此人博古通今,行事深谋远虑,算无遗策,很适合给水生做军师。如果能把他请来,水生做起事情,必定如虎添翼。”二长老笑道:“许长老说的人一定是玄精烟客。此人心藏锦绣,有神鬼莫测之才。他生性淡泊,不喜喧哗嘈杂,只知住在广陵高原,行踪却飘忽不定,恐怕不易寻访到人。就算水生侥幸寻得,以他的性格,也不一定能同水生回来。”老族长说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水生是性情中人,待人接物皆以至诚。只要能找到人,晓之以情,玄精烟客必然动容随你回来。”
水上笑道:“为何不是晓以利害,以理服人呢?”二长老笑道:“他满肚子都是道理,你怎样去说服他?但凡这样的隐居高士,大都坎坷多舛,悟透了人情世故,愤世嫉俗才隐居起来。他们性格孤僻,不易与人亲近,你需要下一番功夫呀。”水生深以为然,说道:“我们颇有几分相似,就是我没有那些心机罢了。说不定他还视我成忘年之交,将满肚子的学问倾囊相赠呢。”老族长笑道:“果真这般最好。你动身之前,先将手头的事情做好安排。我们也分头行事,各不耽误。等你回来时,我们已将这事筹办了大概。”水生躬身施礼后,转身离去。
清晨阳光明媚,瓦蓝的青天下,几多白云随风西飘。按照节气算,已经立春了,天气仍旧寒冷。微风拂面,空气格外寒凉。通往边陲的官道上,一大一小两个人快步前行,大人长得面似冠玉,姿容俊美,一身胜雪白衣,潇洒飘逸;小人一身崭新蓝色短袍,百倍精神。他长得虎头虎脑,憨态可掬,讨人欢喜。正是水生和二虎两人。
水生吃晚饭的时候,说起自己要去寻访玄精烟客这件事,需要离家一段时间。二虎知道他又要出远门,这一次小家伙留了心眼,围着水生打转,半步也不离开。水生哄他几次,都不顶用,缠着要跟过去。绿珠娘知道水生做事很有分寸,心想:水生每次离开家,二虎天天都像丢了魂似得,无精打采,也不好好做活。这次索性让他跟着水生出去磨炼一番,长了本事,将来做水生帮手。绿珠娘和福贵商量后,也向水生说了情,水生这才勉强同意带上他。
一路上两人有说有笑,如脱笼之鸟,好生快活。尤其是二虎,水生的传奇故事他听得耳朵都磨了茧子,早将他视为偶像崇拜。长这么大第一次出远门,还是随水生出去,小家伙格外兴奋。水生慢走,他就快走,水生快走,他就跑起来,一路上都不知疲倦。
水生说道:“虎子,我这次要到淇江对面去,听说那边人烟稀少,蛮荒萧索,比不得在家舒适。你还是个孩子,偏要跟着过来,不怕吃苦吗?”二虎说道:“我本来人小,水生哥你再这样一说,你就找不到我了。”水生问道:“这话怎么说?”二虎白他一眼,说道:“你这叫小瞧人,再加上我人小,可不就一下子被你瞧没了吗?教授我的功夫,你离开这段时间,我一点都没落下。你平常要么不在家,这个就不说了。要么在忙公事,我总不能不知轻重,缠着你学功夫吧。自己还不逮住个机会去磨炼一番?大力哥送一趟岁贡,回来就说自己长了见识。他可没有我条件方便。”说完一脸得意,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水生笑道:“都想跟着我出去闯荡,我有这么吃香吗?”二虎嘻嘻笑道:“你说呢?我姐姐她也想来,一听说对岸没有好玩的地方,就不再吭声了。”水生说道:“难怪她问都不问,原来是这个原因。这次我再教授你一些轻功心法。你若是学会了,再勤加练习,也会像我一样高来高去,在树梢房顶飞腾,如履平地。”二虎笑道:“那感情好。赶紧教会我吧,下次你再出去,不用再缠着了。我直接跟着过去,反正你也拦不住了。”
水生想起了小蜘蛛和小蚂蚁,将兄妹两人的遭遇讲给二虎听,动情时,水生无限感慨,说道:“不是每一个这般大的孩子,像你一样有幸福的家庭,有父母疼爱,哥哥姐姐照顾。你要懂得感恩,或许时间真不能够让一个人成熟,只有经历过苦难,挫折,一番磨砺过后,他才会迅速成长起来。变得懂事,有责任有担当。我不知道以前自己是什么样子,有时候把梦境串联起来,感觉自己率性、学识浅薄、目光短浅,肯定做了不少错事,给别人带来很多苦难。所以上天才会以这样的方式,来惩罚我。经过这几次游历,我经历了很多事情,迅速成长了起来。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哪怕再不情愿,该舍弃必须舍弃。好多事情不会向着自己希望的方向发展,哪怕计谋巧算,到头是一场梦,也不得不去尝试。顺天应命着悲,逆天改命者死。像小蜘蛛兄妹积极乐观,不怨天尤人,努力改变自己的命运,仅仅是为了能活下去。而我知道自己要去做的,就是帮他们完成夙愿”
二虎听得懵懵懂懂,他见水生有点伤神,随笑道:“老天爷让我快些长大吧,长大了好给水生哥做帮手。你说的小蜘蛛兄妹,以后再没见过?”水生说道:“但愿他们一切安好吧。那时候我什么事情也做不了,也不能救他们脱困。现在情况不同了,只要成立了军府,壮大了自己的实力,坏人再不敢来欺负我们。我们就可以收留更多像他们兄妹一样的人,或者说干脆建立公正公平的天下。让天下的老百姓都像生活在林寨一样,轻松自由。”
水生教授一些浅显的心法,再亲自演示几遍,二虎依葫芦画瓢,便能像模像样做起来。他也只是走路比以往轻松,迅捷罢了,还远远达不到平地飞腾的境地,就把小家伙乐的合不拢嘴,一个劲嚷着让水生继续教授下去。
两人沿着官道走了三日,沿途没有大的村寨,两边树高林密,人烟稀少。
这一日两人早早赶路。行至晌午时分,艳阳当照,空气虽然仍旧寒凉清爽,无奈腹中早已饥羸,口渴难耐,行道困难。两人经过一个丁字路口,有一条小道向南岔开,蜿蜒曲折,伸向密林深处。水生听镖师李海龙讲过,有一条通向木部的小道,应该就是此处。
路口三面,树木被砍伐干净,露出三小片开阔地。地面被夯实,修理的非常平整。木桩篱笆,将空地围成三个小院,有一家中等规模的客栈,开在东南角。其余两个小院,皆建有马棚石槽,方便往来车队或行人的牲畜停歇,补充饮水和草料。
二虎再也按耐不住饥渴,紧跑几步,跌跌撞撞走进小院。客栈门前摆放着七八张方桌,他一屁股坐在一条长凳上,趴在桌上大口喘着粗气。
堂倌走过来,见他模样可笑,忍不住说道:“你是谁家的小孩儿,从人贩子手里逃出来的,还是负气离家出走的?你家大人呢?”二虎顾不得回答,指了指走过来的水生,对堂倌说道:“茶水,先来一壶茶水,渴死了。好吃的尽管上,他来付钱。”水生笑道:“按他说的办。先上茶水,再做两三样拿手的菜肴送过来,我们就两个人,够吃就行。”
二虎惨兮兮的样子,惹得水生哈哈大笑,说道:“现在知道苦了吧?肯定不比在家舒坦。你不妨试试凝神聚气,将聚集的真气在体内运行一周,一会功夫就舒服多了。”二虎有气无力地说道:“水生哥,你真有没有一点同情心,我连腰都直不起了,哪还有气力做这些事情。你就可怜可怜我,先吃点东西吧。”
说话间,堂倌端上来茶壶茶碗。二虎先给水生倒了半碗,再给自己也倒上,顾不得烫嘴,吹着气,喝了起来。两碗水下肚,腹中更加饥饿,二虎说道:“感情喝水不顶用,还是吃饭能填饱肚子。”
堂倌送上来饭菜,两荤一素,外加两碗米饭。米饭洁白透明,菜肴色泽鲜亮,香气诱人。水生见二虎两眼直勾勾盯着美食,却不动筷子,觉着奇怪,问道:“刚才喊饿的人是谁?饭菜上来了,怎么不吃呀?”二虎说道:“你不动筷子,我哪里能先吃呢。出门在外,规矩还是要守的。”水生啧啧称奇,心想:这哪里还像是从绿珠碗里抢烤鱼吃的坏小子呀,难道游历真能磨练人?
水生心疼地说道:“快吃吧,不用讲这些规矩,吃完饭,我们好赶路。”
饭吃到一半,邻座一桌食客的谈话,引起水生的注意。水生见他们共有五人,三男两女。为首是一位肤色白净,高鼻梁蓝眼睛,头发卷曲,浓眉虬髯的中年男子。其他两个男子,年龄都不大,也是白净皮肤,高鼻深目,眼睛像翡翠一般晶亮,卷发浓眉颌下却无须。三个男子,身上都穿着团花锦袍,左右手食指,均带着黄金戒指,镶嵌宝石,腰间悬挂弯刀,富贵逼人。两个女子年纪轻轻,发髻环盘,朱钗玉坠,肌肤胜雪,姿容俊美。一个穿一身绿色,一个穿一身红色,皆是丝绸圆领长裙,刺绣织锦团花卷草纹。水生暗想:我在水部都城和南郡石城的集市上见过不同相貌和着装的人,却不似他们这般。华国怎会有这般肤色的人种?外国商人还是使臣?他们怎会到如此偏僻的地方来呢?
中年男子操着蹩脚的口音说道:“客栈老板说去年秋天发大水,淹没了好多村寨,老百姓无家可归,成了流民。他们聚集在前边水木两部的交界处,拦路抢劫,走这条路很不安全。这一趟生意很重要,不能出现任何闪失。我们最好还是继续向前走,虽然要多用上五天时间,却很安全。”一个年轻男子说道:“一群灾民而已,不会有多大本事。给他们多些钱财,就会放我们过去。一路上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何须要绕道呢。”另一个说道:“按照时间推算,我们已经晚了两天,再多耽搁五天时间,就严重违约了。别人看重利益,我们看重信誉,才会被军器监选中,成为唯一的采办商。左思明台说得对,灾民劫道也是为了钱财,只要能让我们过去,多给一些便是。不能因小失大有损声誉。”中年男子说道:“就怕出现了万一。只要最后两峰骆驼上的货物还在,损失些钱财都是小事。那就这样定了,吃完饭咱们马上赶路。”
穿绿色长裙的女子冷冷说道:“商队共有二十五人,都是北院郡国一等一的高手。流民让我们过去还则罢了,多杀一些,其他的,都会四散奔逃,我们照样过去。”穿红色长裙的女子格格笑道:“慕容姐姐好大的戾气。家主大人只是多一些担心而已,在他眼里,稳妥才最重要。灾民何止成百上千,杀红了眼,一窝蜂拥上来,我们如何能阻挡得住?再说两部交界地,都有驻军。万一他们插手干预,总不能连驻军都杀吧。他们拦道抢劫,和山大王没有两样,都是为了钱财。我们先派人带着礼物过去接洽,商谈好了,大队人马再通过,免得再折返延误时间。”
中年男子说道:“左思明月说的极是,最稳妥也最可行。慕容蓓玉武艺高强,就是脾气急躁,容易冒失,今后要改一下。左思明台和令狐青云你们两个带着礼物,先行过去接洽,要拿捏分寸,不要惹恼了他们。”令狐青云说道:“请家主明示。”中年人说到:“灾民与山大王还有些区别。灾民生性纯良,劫道只为暂时度过灾难,事后仍要返回家园,耕田种地过日子,做事不会太过阴损狠毒。山大王以劫掠财物为生,只有给够了财物,他们才会讲规则。然而财物哪有足够的时候,所以事前要不断打点,关键时刻才会保我们平安无事。你们和灾民商谈,要晓以情理,万不可闹僵关系。我和商队跟在你们后边,商谈不妥,再折返回来,也枉费不了多少时间。”两个年轻男子领命而行。
水生心想:这个中年男子最懂人情世故,拿捏人心。再往前走就是木部西城镇,穷乡僻壤的地方。值得他们长途跋涉几千里路远,来到这里,究竟是什么吸引了他们呢?
他正想着心事,忽然一股奇香扑鼻,左肩头被软物轻轻拍了一下。水生扭头看去,只见绿袍女子右手搭在他的肩头,妖媚一笑,嗲声嗲气说道:“小哥长得真俊俏,待在这里埋没了一副好皮囊,真可惜了了。跟我去北方可好?大有英雄用武之地。”原来水生刚进院时,俊朗洒脱的样子已吸引了她的目光,此时要离开了,便上前调笑一番。
水生面红耳赤,抖肩头甩开她的右手,说道:“你若留在这里,肯定能迷倒一大片男人。”绿袍女子也不气恼。咯咯笑道:“也似你这般俊俏吗?那我就不走了。咱们先处一处如何呀?”红袍女子笑道:“慕容姐姐又要发嗲了,这些俊男子她见一个就喜欢上一个,真真的没个够。”中年男子轻咳一声,正色说道:“蓓玉,正事要紧,不能再由着性子。赶紧走。”中年男子猎鹰一般的眼神,审视水生几眼,转身离去。
二虎说道:“水生哥,我看你像是吃大亏了。是不是和男人欺负女人一样?叫什么调戏,对就是调戏。她们长得像妖怪一样,要不要我过去揍他们,帮你出出气。”水生笑道:“你行吗?刚才怎么不说?”二虎头摇的像个拨浪鼓,说道:“我不行。他们人多,被听见了给你惹事。再说不是还有你在吗?打不过,你接着上。”气的水生真想揍他几下。
吃完饭水生走进店里去会账,只见里面黑压压坐满了人,嘈杂声震耳。酒味、汗味、热气扑鼻,空气浑浊。水生皱皱眉,向中年掌柜问道:“旁边的路还能不能走?去年秋天闹水灾,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有灾民闹事?木部的官署衙门没有发赈灾粮饷吗?”中年掌柜放下账本,说道:“最上级官署衙门肯定下发了赈灾粮饷,可架不住下边官员贪腐呀,层层截留,到了灾民手里,已经所剩无几。听说木部首领免掉了灾区的赋税和岁贡,但是下边官员仍要催收。老百姓还怎么活?只能背井离乡,出来讨饭。你也看出来了,这一片人烟稀少,哪能容得下这这么多灾民?他们也没有官凭路引,加上衙役捕快追查,走不远路,只能聚在一起劫道。实际就是在路上讨些生活物资过活而已。路人被拦住了,留下些碎银铜钱,就不会再被为难。放心走路便是。”
水生谢过掌柜,会了账,走出客路栈,和二虎重新上路。
二虎一路嬉戏耍闹越发惹水生喜欢,水生也乐的教授他更多的本事,小家伙受益匪浅。
两人沿着官道又行了四日。这天午时刚过,两人通过水部的关卡,重新进入古木参天的密林。
官道两边树木粗壮高大,直插半空,树冠相掩,遮天蔽日。大白天官道上也显得晦暗阴沉。树上掉落的枯枝败叶在路两边的林中积了厚厚一层,经过雨水沤泡,散发出难闻的腐臭味。
林中魈魁嘶嘶,猿猴哀哀,抬头望阳光明媚,雕鹰盘旋;低头看路面潮湿,艰涩难行。
水生问道:“这地方怪瘆人的,你怕不怕?要不咱们找个干净的地方,早点歇息?今天我再猎一只野味,烤了给你吃。”二虎说道:“一路上吃了几次你做的烤肉,我现在连烤鱼都不想吃了。”水生笑道:“是不是我做的太香了?和你姐比起来怎么样?马上就做给你吃。”二虎摆摆胖嘟嘟的小手,说道:“还是饶了我吧。和我姐姐比起来,你差的太远了。不是把肉烤焦糊了,就是带血丝的,怎么吃?咱们还是喝水吃干粮吧。你也省点劲。”水生笑道:“是吗?有那么难吃吗?我看你吃的挺多。”二虎睨他一眼,说道:“水生哥,你听不懂好赖话吗?小孩子要诚实,我像是怕马屁的人吗?再说了,前几日我有得选吗?”水生乐的哈哈大笑。
正说话间,蓦地从官道两边各窜将上来一伙人,手拿棍棒,前挡后拦,哗啦啦将两人困在当间。他们也不说话,直愣愣看着两人。水生正要问话,却见一旁的二虎整个人笑的前仰后合。水生疑惑不解,以为小家伙被吓傻了,想要安抚,却听他笑道:“你们是不是才学会劫道,还不熟悉规矩?怎么也得说一句‘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钱’。这里也没山,树比你们年龄都大,在官道上,我干嘛要给你们买路的钱?男人在家享清福,几个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出就敢出来劫道?这碗饭什么人都想吃。”听二虎一说,水生这才看清楚,前后两伙劫道的,皆是男女混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个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好生可怜。
水生取下包裹打开,拿出干粮交给二虎。二虎毫不胆怯,大大方方走上前,递给一个小女孩儿。那女孩儿眼神空洞,怯生生不敢去接,扭头望向一旁的中年妇人,那妇人点点头,女孩儿方才接下。二虎说道:“小妹妹快吃吧,吃饱了肚子,有力气了,再接着劫我们。”女孩儿天真无邪地笑道:“吃了你们的干粮,怎么好意思再劫你们的道。”
那妇人挥挥手,示意同伴们退回密林。刚要离去,水生大喊一声:“大嫂请留步,我有话要说。”说着拽步上前。那女人立即警惕起来,重新举起棍棒,众同伴也纷纷举起棍棒农具等各色武器,做好随时迎战的准备。
水生笑道:“我过去就是想说几句话而已,真没有半点恶意。你们是劫道的,还怕我劫了你们不成?我家小弟就在你们身边,如果担心我使坏,先把他绑起来也行。”气的二虎直跺脚,嚷嚷道:“水生哥,你能不能有点做大人的样子。你要行善事,拿我做礼物送人,没有这么干的。回到家告诉我姐姐,让她收拾你。”转身又对妇人笑道:“大婶放宽心,他真是好人,天底下最好的好人了。他应该是想到了帮助你们的法子,想过来告诉你们。您如果不放心,就按他的法子办,把我绑起来吧。”说着将两只肉乎乎的胳膊伸到女人面前。
那妇人终于放下戒心,摆手让同伴都收回武器,眼睛却一个个盯着水生,不知道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水生走至近前,抚摸着二虎的脑袋瓜,笑道:“二虎真有出息了,回头一定奖励你个大礼物,你先想想要什么吧。”
水生环顾四周,再不见有人出来,随问道:“怎么就七八十个老弱妇孺出来做事,其他人呢?大嫂,这事真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看看自己的样子,好听点是劫径的好汉,不好听了就是拦路乞讨。”那妇人眼圈一红,缓缓说道:“他们有自己的事情去做,不方便出来。”水生说道:“就没这样做事的。万一碰到拼命的人,你们如何能够应付得了。”那妇人说道:“大多数人都生了病,连路也走不稳当,出来作甚?庄户人家,只要吃饱饭,个个都有力气。”水生说道:“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几天也碰不到个人。我们哥两个也是四天前才补充的干粮饮水。你们待在这里,真不是好办法。能带我去见见当家的吗?我有话要说。”那妇人随即带着两人走向树林深处。
树林里阴暗潮湿,到处都散发着霉变的气味,刺鼻难闻。不知走了多远,前边豁然开朗,终于出现一大片空地,光线充足,空气清新。水生见空地上杂草已被铲除,地面平整,朝阳搭建四排长长的木质房屋。一条小溪从屋后流过,房前屋后人来人往,洗衣做饭,忙个不停。水生心想:这地方如果能种植庄稼,纺线织布,说不定还真适合居住。就是空间狭小,这么多人挤在这里,生活多有不便。
那妇人将两人带到一间大房子前,轻轻扣门。里面传来苍老的声音,不只是生病还是饥饿的原因,说话显得有气无力。问道:“是桂枝回来了吗?你大哥他们不在家,松林不让你出去,就是不听。妇道人家抛头露面,多不合适呀。松林带人打了几只麋鹿回来,你过去帮忙剥洗干劲,给大伙分分。孩子们好多天没吃过肉了,一个个都馋的不行。”那妇人轻咳一声,再不像刚才那般悲戚,轻声说道:“刚才儿媳在道上碰到个年轻人,他说想见见您老人家,能让他进来吗?”苍老的声音说道:“稍等片刻,让我收拾一下。”一阵窸窸窣窣声音过后,苍老的说道:“请客人进来吧。”那妇人推开房门,将水生两人引入房中,向老者敬个万福礼,慢慢退出,关上房门。
房间内摆设简陋。地上铺着木板,走在上面嘎吱嘎吱作响。东北角有一张矮榻,铺的盖的一应俱全,被叠放的齐齐整整,虽然破旧不堪,浆洗的倒很干净。一张大圆木墩子做成了桌子,擦拭的干干净净,凳子就地取材,也是腰围粗细的圆木截成。
一位身穿葛布长袍,皱纹堆累,须发皆白的老者站在桌子前边。水生见他面黄肌瘦,两眼失神,形似枯槁,忍不住问道:“老人家是生病了吗?这里没有郎中?为何不抓紧医治?”
老者仔细打量水生一番,见他一身素锦紧领长袍,面似琼玉,睛如点墨,说不尽的风流俊逸。他勉强挤出一丝微笑,颔首说道:“公子请坐。您可是府衙的说客?老朽偌大年岁,焉能不识大体,不顾及西路道府衙的颜面?焉能不知府尹大人的好意?无奈刘家庄比不得其他坞堡,我们地处洼地,年年闹水患。庄稼秋天一季,颗粒无收。府衙官员私下里强收赋税和岁贡,乡亲们苦不堪言。但凡有一点活路,不至于逃进深林,过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