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舞曲III
俄罗斯舞曲iii
但又不那么熟悉。
他呼吸不稳——就义警的体能不太常见,话语被轻/喘和细微吞咽切碎,吐出的热气压迫她的耳廓。塔尼亚感觉裸/露皮肤相贴的地方又黏又痒,潮湿随起伏在小腹上扩散。似乎不是错觉,她朝下摸到一片血腥,与硝烟汗水的冷冽相撞。
“你受伤了吗?”她紧张起来,摸索着去开灯,却被对方一把推开。他挤出话语:“你……先别动……等着。”
他撞进浴室,还反锁了门,塔尼亚开灯只看见玻璃片嵌在他手臂外侧的肌肉里,而她原本洁白的前襟上贴染开大朵血花。
淋浴打开,淅沥水声响起。杰森皱眉查看身上的枪伤,鲜血开了闸,自内把黑色布料洇深大片。修身收腰的西装外套裹得他异常烦躁,直接抓着扯绷开一颗颗扣子,当糖纸撕下扔在地上,然后用淋浴冲刷浑身鲜血和汗水。
红头罩和军火库的目的本就是趁拍卖会将交易品包圆打劫,塔尼亚的出现只是让计划提前。姑且不提那些非法流通的艺术品,像魔法生物外星科技氪星克隆体这种玩意落进恶棍手中又不知会惹出多少祸端,虽然杰森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想某些更渣滓的货色目的得逞。于是罗伊在后台侵入系统转移货仓,并制造投影迷惑安保,杰森则在前台大开杀戒吸引注意。
子弹飞溅,鲜血如雨,酒杯哗然,背景《f小调第四交响曲》昂扬至酣,再加上飞舞的白鸽和风衣暴力美学,就能无缝衔进吴宇森式动作港片。
刀伤挫伤不必在意,子弹划擦也只是点缀胸针,麻烦在于不知谁弄来了改良恐惧毒气(操/你的稻草人)。杰森撑着墙,由滚烫浴水肆意冲刷身躯,感觉不太能很好地控制情绪,无数种黑沉肮脏的念头翻滚出拉撒路池幽绿的浮沫,再加失血带来的干渴。他将额头抵在瓷砖墙面上,从喉咙挤出一点粗重呻/吟。
塔尼亚在外面敲门,“杰森,你还好吗?处理伤口不方便的话我可以帮忙。”
别。他在陡然沸腾的脑子里抓住思绪。别靠近我,别用那种声音叫我名字。
“从出血量来看是中枪了,需要尽快止血,你……”声音被水流冲刷破碎,“你不会昏倒在里面了吧?”
“回答我一下,”她紧张起来,“不然我要撬锁了?”
回应响起的只有哗啦啦水声,和肉/体砸在墙面的闷响,塔尼亚又敲了敲,不得不摸出发卡捣进锁孔。窸窸窣窣中浴室内响起脚步声,门被猛地拉开,血腥热雾扑面袭来。
她踉跄后退,看到浴室地面满是冲淡的锈红血水,外套蜷成一团,镜子和台面被拳头砸出蛛网裂纹。简直像发生了一场谋杀,然后那个杀手气势汹汹地冲出来要将她灭口——
杰森居高临下盯着她,淋湿半透的衬衫紧镀皮肤,胸口急促起伏,肩颈和手臂青筋毕露,从宽阔肩膀到收窄腰腹全都汗湿漉漉,那些岩石一样坚硬隆起的肌群正因竭力压制而细微颤动。
凌乱黑发下眼睛却亮得吓人,高纯度无杂质的蓝炯炯沸腾,盯着她的目光非常可怕,几乎让她幻视一闪而逝的狂热绿芒。
……破笼的野兽,感受威胁的理性让她想后退,又被惯性钉在原地。从一开始杰森就被她划拨在好人范畴内,因为他看着凶巴巴其实脾气还好,对孩童和异性也算温和绅士,她从来没有正视过他作为雄性天然的危险性。但是他现在的眼神,是像兄长注视后辈……还是男性注视另一名女性?
最后一层隔阂消失,现在他们真正共处一室。
吸气,呼气。她又能照常说话了:“我以为你昏倒了,没事就好。”
再拿来布料和绳子,“我没找到急救箱,只能先用这个止血,消毒液和药膏可以出去再买……”
话语噎住,对方不知何时全然逼近,转过时险些撞到他身上,几乎能嗅到粘腥火热的气息。一滴不知是汗水还是浴水的液体自下颔滴落,洇开在她前襟。杰森紧紧盯着那滴水珠在布料上的轨迹,直到汇入她绽开血花、不再洁白无瑕的胸口。
然后他意识到那是他的血。
……杰森感觉他要死了。
“你要坐下吗?”塔尼亚问,“我扶你?”
含糊的嗯声过后,塔尼亚扶起他的手肘,一接触就被对方的体温烫到。随即,是蓄势已久也是终于压制不住,猛然收紧的手臂将她按进怀中,铁铸似的胸口厚实炽热,心脏发疯地鼓动,两条小臂用力环着她的腰。
她本来就没什么劲,被压得弯折向后,脊背贴上墙,身前一丝缝隙都不剩。隐约碰到什么东西,很微妙,很危险。
他将她整个包裹,面孔埋在她颈侧辗转地拱蹭,深深吸嗅着发丝气息,那种疑似具有致瘾性的气息。她的皮肤光滑温暖,却因攀上膝盖的袜沿只露出吝啬一点点,明晃晃封条着——禁止触碰。
很柔软,很甘甜,很好。比镇痛剂更有效。
他头脑昏沉,皮肤下骨血熊熊燃烧,再次感受到那种可怖的吸引力。想触碰她,也想被她触碰,想更深地感受,也想咀嚼咬碎,再一块一块填补肋骨的空隙。她是精巧难解的九环锁,需要仔细摸清每一处结构,但他擅长这个,不然怎么十来岁就撬得了蝙蝠车轮胎,只要将手指插/进锁孔,自内转动,勾扯,轻卸,打开——
但是,不行。
背上忽地一沉,是塔尼亚的手攀上他后背,自上而下轻轻抚摸脊梁,安抚着躁动野兽。手心似乎携带磁吸,一种飘飘然的战栗热流在途经之处产生,交汇流淌至尾椎。
有点,接近,控制不住想摇尾巴的难堪冲动。
“我……”他声音嘶哑,“不太清醒。”
“嗯,我知道。”她说,疼痛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也是干柴上的火星,不能刺激他,不能进一步点燃他,“疼痛会让人心情烦躁,受伤的人有资格闹脾气。放松一些,没关系的。”
半晌,杰森擡起头,被壁灯罩反光映出的自己吓了一跳——这面目狰狞恨不得将对方囫囵生吞的男人是他?……看起来十成十是个图谋不轨的坏家伙。但塔尼亚对此容忍良好,他不明白,他似乎从来没见过她愤怒,不是软绵绵没脾气的那种,而是——更广阔,更威严,像无论暴风雨如何肆虐最终都会归于平静的无垠海面。
来势汹汹的海啸,以整个海洋的广度来看也只是微小涟漪。
这个认知让他莫名恼火,但又混合歉意。
“……抱歉。”他说。
“没事。”塔尼亚扶着他坐在床边,撩开他湿透的衬衫,“哇,伤得还挺重,你都干什么了?”
“没什么,大概是因为跟红皇后的扑克士兵决斗吧。”杰森发现他又开始胡言乱语,顿了一下说,“对了,我还没问你怎么在这的?”
塔尼亚用发卡充当镊子从他伤口中挑出玻璃和子弹,手指每一次触碰都激起肌肉绷颤,会很疼吗?她放轻力气,并简单解释她来此的原因。杰森听着,耸动着干燥的喉结笑起来,“新闻我看到了,啧,老蝙蝠也有今天……不过,这么说我是不是坏了你们的计划?”
“没有,”塔尼亚怀疑塔利亚只是想耍她,“本来就不太可能成功。”
床头柜摆着昂贵烈酒,杰森提起一瓶高浓度伏特加,撬开盖子直接倾倒下去冲刷背肌和前胸。酒精灼烧伤口,几乎发出嗞嗞声,让人触目惊心,直到伤口边缘与深处的肉芽被冲得发白才停下,再由塔尼亚帮他包扎绑好。那种肮脏蓬勃的冲动还郁结在腹部,蠢蠢欲动,对方气息的拂近依旧让他后背紧绷,全身滚过电视雪花的躁痒。
他心烦意乱地撇过头,却见她拿着一瓶威士忌和一只酒杯,不知在摆弄什么。
她问:“你要喝酒吗?”
“不。”其实杰森不像旁人以为的那样烟酒恣意,他对一切麻痹神经可能致瘾的东西都保持警惕,更何况现在理智还站在岌岌可危的边缘。
塔尼亚自顾自打开威士忌倒了一点在杯子里,喃喃道:“照片上那瓶酒减少的分量,在杯子里只够装三分之一,但实际上杯子里的液体却没过了一半,多出来的液体是……对了,一般喝威士忌会加冰吗?”
“……嗯?”杰森不明所以,还是回答,“一般加大块冰球,稍微减轻烈酒刺激,也不会太快融化影响口感。”
她思索起来,“受害者进入会客厅的时间一共不到二十分钟,常温下不够冰块完全融化,而且问题在于杯子中并未检测出药剂……”多出来的液体,不翼而飞的冰块,消失的毒药,她隐约抓住了一些思绪,却似乎还缺少一环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