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醒的裂痕
苏醒的裂痕
030:苏醒的裂痕与无声的试探
抢救室厚重的门板在温柠凄厉的尖叫声中纹丝不动,那刺目的红灯依旧亮着,像一只冰冷俯瞰着炼狱的巨眼。她不顾一切地拍打着,指甲在光滑的门板上刮擦出刺耳的声音,绝望的呼喊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开门!开门啊!!周砚白!你不能碰他!你不能害他——!!!”
门内,是无影灯下争分夺秒的战场;门外,是濒临崩溃的指控。
“温小姐!你冷静点!”两个护士冲上来,用力架住她失控的身体。她挣扎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那扇隔绝生死的大门,仿佛要用目光将其烧穿。
“他在里面!他要害萧让!周砚白就是‘先生’!那个戴面具开枪的人!”温柠的声音嘶哑破裂,每一个字都带着泣血的控诉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温小姐,你太激动了!周医生正在全力抢救萧先生!”护士的声音带着职业性的安抚,但眼神里也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周砚白是萧家重金聘请的顶级私人医生,权威不容置疑,这个满身血污、状若疯癫的女孩的指控,听起来太过荒诞。
就在这混乱拉扯的瞬间,抢救室的门猛地向内拉开一道缝!刺目的白光倾泻而出,映出门口穿着无菌手术服、戴着口罩和帽子的周砚白。他金丝眼镜后的眼神隔着门缝精准地落在温柠脸上,没有慌乱,没有愤怒,只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漠然的审视,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切割着温柠的神经。那眼神深处,甚至还藏着一丝极淡的、如同猫戏老鼠般的玩味。
“怎么回事?”周砚白的声音透过口罩传来,低沉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仿佛温柠那石破天惊的指控只是微不足道的噪音。
“周主任,这位温小姐情绪太激动了,一直在拍门……”护士急忙解释。
周砚白的目光在温柠脸上停留了足足三秒,那冰锥般的视线几乎要将她冻结。然后,他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对着温柠的方向,嘴角向上提了一下。那不是笑,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嘲弄和宣告——看,你能奈我何?
“病人情况危急,需要绝对安静的环境。”周砚白的声音没有起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请家属配合。再干扰手术,后果自负。”说完,他不再看温柠一眼,仿佛她只是一粒碍眼的尘埃,毫不犹豫地退后一步,“砰”地一声,厚重的门再次紧紧关闭,隔绝了他最后那抹冰冷的眼神,也彻底隔绝了温柠绝望的视线。
红灯刺目依旧。
温柠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身体一软,全靠护士架着才没瘫倒在地。周砚白最后那个眼神和那无声的嘴角弧度,像淬了毒的冰针,狠狠扎进她的脑海。是他!绝对是他!那股混合着消毒水和特殊古龙水的冰冷气息,那面具孔洞后残忍戏谑的眼神……她绝不会认错!
巨大的恐惧和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看着那扇紧闭的门,仿佛看到萧让的生命正被一只戴着无菌手套的、优雅而致命的手,一点一点地攥紧、剥离。
“温小姐,你需要休息!你这样会垮掉的!”护士强行将她扶到抢救室外的椅子上,强行给她披上一条薄毯。温柠像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塑,任由摆布,目光空洞地钉在那扇门上,只有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着,牙齿咯咯作响。
时间在死寂和煎熬中一分一秒地爬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抢救室里隐约传来的仪器报警声、医生急促的指令声,如同重锤,狠狠敲击在温柠紧绷的神经上。周砚白那冰冷玩味的眼神在她脑中反复闪现,让她不寒而栗。
不知过了多久,门再次打开。这次出来的不是周砚白,而是一个年轻护士,脸色凝重地拿着几张单据:“萧让家属!病人情况危急!需要紧急输血!o型血!血库告急!家属中有o型血的吗?!”
o型血!她是o型!
温柠如同触电般猛地擡起头!一股求生的本能压过了恐惧!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过去,声音嘶哑急切:“我!我是o型血!抽我的!抽多少都可以!救他!求你们救他!”
护士看了她一眼,没有多问:“跟我来!快!”
抽血的过程,温柠毫无知觉。冰冷的针头刺入血管,看着自己温热的血液顺着导管流入采血袋,她心中只有疯狂的祈祷。这点血,能换回他的命吗?能弥补他为了推开她而承受的这一切吗?能对抗手术室里那个披着白袍的魔鬼吗?
当她脸色苍白、脚步虚浮地拿着献血证明回到抢救室外时,发现周砚白正站在门口,眉头紧锁地看着手里的几张刚出来的片子。他身上的手术服还未换下,带着消毒水的气息,金丝眼镜反射着走廊顶灯冰冷的光,神情专注而凝重,仿佛刚才门口那冰冷的对视从未发生。
“周医生!”温柠如同看到了救命稻草,也像是看到了最后的希望,扑过去抓住周砚白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白大褂里,“萧让他怎么样了?他会不会……”
周砚白被她抓得微微皱眉,但看到温柠惨白绝望的脸和满身的血污(萧让的血),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审视,有评估,甚至有一丝……被打扰的不耐?他扶住温柠摇摇欲坠的身体,声音尽量沉稳,公式化的安抚下是深不可测的冰冷:“温小姐,冷静。萧先生的情况……非常危险。”
他指着片子,声音平稳得令人心寒:“子弹贯穿伤,位置极其凶险,距离心脏大血管仅毫厘之差,造成严重内出血和血气胸。坠落伤又导致多发性骨折,包括脊椎和颅骨,有颅内出血风险……”他顿了顿,目光从片子上擡起,落在温柠脸上,镜片后的眼神深不可测,“手术风险极高,我们正在尽全力……但你要有心理准备。”
他后面的话,温柠已经听不清了。她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天旋地转!每一句话都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她心里!距离心脏毫厘……内出血……血气胸……颅骨骨折……颅内出血……风险极高……周砚白平静的叙述比任何恐吓都更令人绝望!
“不……不会的……他不会死的……”温柠喃喃自语,身体软软地向下滑倒。
周砚白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将她安置在旁边的椅子上。“温小姐,你需要休息。萧先生还需要你坚强。”他的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完美的职业化安抚,镜片后的目光却深沉难测,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最后的利用价值。
就在这时,抢救室的门再次打开。一个护士探出头,脸色凝重,目光直接投向周砚白:“周主任!病人血压持续下降!胸腔引流出血量太大!怀疑有活动性出血点!可能需要二次开胸探查!另外,颅压监测数值异常升高!神经外科医生马上到!”
周砚白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严峻!眼底深处似乎闪过一丝极快的、难以捕捉的厉芒。他立刻对温柠道:“温小姐,我必须进去了!”说完,他不再停留,甚至没有再看温柠一眼,转身快步走进了那扇象征着生死界限的抢救室大门。
门再次关上。红灯刺眼。
温柠瘫坐在椅子上,浑身冰冷,如坠冰窟。二次开胸……颅压升高……活动性出血……
周砚白进去了!带着他那双冰冷的手和无人知晓的恶意!萧让的命,完全捏在了这个魔鬼的手里!
她猛地捂住脸,压抑的、绝望的呜咽声从指缝中溢出。萧让……求求你……撑住……别让那个魔鬼得逞……
混乱和极致的绝望中,温柠的指尖无意识地碰到了自己病号服的口袋。那里,硬硬的,硌着她。
是萧让的私人手机!
在救护车上混乱的几分钟里,在他被推进抢救室前,她不知何时从他染血的西装口袋里摸出了这个!或许是本能地想抓住一点属于他的东西,或许是为了那本可能藏着秘密的笔记本……
此刻,这个冰冷的金属块,成了她溺水时唯一的浮木!周砚白在萧家根基深厚,她孤立无援!她需要帮手!需要绝对信任萧让、有能力抗衡周砚白的人!
她颤抖着掏出手机,屏幕被血污沾染。她用力在衣服上擦拭,用指纹解锁——幸运的是,萧让的指纹还在上面。屏幕亮起。
通讯录快速滑动。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一个名字上——陈铭!萧让最信任的助理!
电话几乎在拨出的瞬间就被接通。
“萧总?!”陈铭的声音带着一贯的沉稳,但细听之下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显然,城西炼油厂的事件已经惊动了他。
“陈铭!是我!温柠!”温柠的声音嘶哑急切,每一个字都带着哭腔和破釜沉舟的决绝,“萧让在中心医院抢救!情况非常危险!子弹靠近心脏,内出血,颅压高,现在可能要二次开胸!但是!主刀医生是周砚白!他……他就是那个‘先生’!那个戴面具开枪的人!他要害萧让!我亲眼认出来了!陈铭!快想办法!快来人!不然萧让就……”
电话那头陷入一片死寂。几秒钟的沉默,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温柠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血液冲上头顶的轰鸣。
“……温小姐,”陈铭的声音终于响起,低沉、凝重,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风暴感,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平稳,“位置确定?中心医院抢救室?”
“是!就是这里!周砚白刚进去!快!”
“我马上到。保持手机畅通。另外……”陈铭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铁血般的命令,“保护好自己。在我到之前,无论发生什么,不要单独接触周砚白,也不要相信任何他给出的‘消息’!”
电话□□脆利落地挂断。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温柠紧紧攥着这个小小的通讯工具,仿佛攥着最后的希望。陈铭信了!他信了她的指控!他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