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非择（八）

第41章非择（八）

我顺着大街前行，然后拐进一处胡同。夕阳终于沉落，街上开始有影影绰绰的人出现，细看却与情死鬼有些不同。他们面色苍白，样子却并不太吓人，只是垂着头，拖着脚，目光呆滞的游移着。也有野兽的魂魄，都有着悲哀的眼神，目中无人一般行走。

我尽量躲避着他们，那种被鬼魂穿过身体的感觉实在不好受。仿佛在寒冬腊月被一道彻骨的凉水浇个透心。

我漫无目的的瞎逛了一阵子，便悄无声息的潜了回来。躲在瑶树附近。

月上树梢，微风拂来，一切都好似人间的光景。我微微闭住双眼，却忽然间被一道扑鼻的清香激醒。

一睁眼，瑶花已经现身而出，飘舞的长裙在夜色里仿若一朵绽开的白玉莲花。

她四下望望，信步朝鬼蜮的入口走去。我连忙抽身跟上。犹如一道影子，紧随其后。果然，来到入口，已经有一行人等在那里。带头的一个，身穿黑麻，见到瑶花顿时一躬身。“神女既到，我等也便可以功成身退了。”说罢，他带着一行人转身而去。

我忙偷眼看去，却见瑶花对面的，竟是一截枯败的树桩。她轻声叹了口气，俯身过去。伸手轻轻抚摸着粗糙的树皮，仿佛有千言万语。那树桩仍旧呆呆的立在那，在她纤长的玉手下，显得十分怪异。她轻声说了些什么，声音很小，我听不见。不多时，她起身将树桩抱在怀里，一闪身，消失不见。

我顿时大惊，起身奔到刚刚她们站立的地方。那里空空如也，仿佛不曾有人来过。我揉了揉眼，难道，瑶花已经出了鬼蜮？可她不是来接引赢的吗？莫非那截树桩便是赢的前世？

正在这时，远方传来几声鸡叫。“糟了！”我猛然转身，沉岸在哪里？我抬头看天，应该还有些时间。随即飞身朝街市跑去。谁知，刚刚踏进鬼蜮的大街，便见浓烟滚滚，热浪此起彼伏。鬼魂们哇哇乱叫，四散奔逃。

“怎么回事！”我想拖住迎面而来的一个少女，却抓了个空。

那女孩回过头来，惨白的脸上，死气沉沉。一双眼窝隐隐现出黑雾，扩展开去，仿佛渐渐裂开的地皮。她张开嘴，露出两颗尖利的牙齿。我顿时一惊，缩身朝后退去。忽然间，一道凉风从脖颈掠过，我忙回转身形。身后，已经聚集了五六条鬼魂，各个都如那女孩一般可怖。

“她们本不是这样的啊！”我大惊失色。还没来得及取下燎天，已经被众鬼逼到墙角。那獠牙少女张开双臂向我扑来，我只能从怀中抽出石斧，手起刀落劈在她的手臂上，顿时感觉一阵剧痛。竟似劈在金石上一般。

我恍然大悟，刚刚我还碰不到她，而现在竟能同时空作战，似乎有什么改变了。难道，我已经融入了他们的世界？我忙俯身看向自己的身体。这一看，差点没惊倒。我的双腿已经变的惨青，竟和鬼蜮之众一模一样。

“糟了。”我慌忙飞身跃起，凌空抽出燎天。也不用箭，只运足真气，将一团团火苗劈天盖地的射成一张大网。恶鬼们不堪烈火焚烧，顿时惊恐万状，嚎叫着跌倒在地。不多时便化为灰烬。

我脚尖点地，飞上屋顶。

借着即将退去的月色，发现远处有座高楼陷入熊熊火海。火光映天阴森可怖。我刚欲挺身上前，脚下却袭来一道彻骨的寒气。腿开始颤抖。提起裙裾，膝盖下都已经变成青色。我知道，如果再晚，怕是就要永远留在鬼蜮之中了。仰起头，冷汗不住的滴落。用手使劲的捶打着双腿。

“不能倒下，必须找到沉岸。”我咬着牙，拔起一道真气。飞身朝那团火光跃去。

鬼众竟如洪水铺天盖地一般朝入口奔去。我忽然觉得不对。如果逃窜，必然是慌不择路，可如它们这般方向一致，争先恐后，生怕自己落在后边，实在奇怪的很。展眼望去，竟只有我一人逆流而上，那迎面而来的飞鬼们，晃着脑袋，张牙舞爪，竟已不再理会我，反倒一边飞，一边与自己的同类争抢扭打。时有溃败者跌落下去。再看地面，竟也是同样光景。这是怎么回事？

放眼四顾，鬼众们逐渐汇成一条浩瀚的洪流，一边朝入口蜂拥，一边互相扭打，场面惨烈令人不忍举目。

我忽然间一凛，这不是逃窜，这是竞争。他们在争先恐后的证明着自身的强悍，其结果必定是希望获得什么。

此时，我已经逆着这条洪流，来到火楼附近。那灼热的火，虚无缥缈的连着月光。奇怪，火楼附近没有一条鬼魂，这里干净的很。

我仰头望去，那楼已经几近崩塌，一些梁柱纷纷倒下，飞灰漫天遍野的飘散开去。

忽然，地皮一颤。我顿时举起燎天。

这声音不对，仿佛一只巨大的脚掌踩落在地。火光里，惊现出一个奇大的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