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非择（四十四）

第69章非择（四十四）

他忽然间捏住我的下颌，将水碗放到我的唇边。我的唇被碗沿磕的生疼。水顺着我的下巴流下，一直流进衣服里，在胸前划过一丝凉意，然后悄然逝去。

离盏的手开始颤抖，他狠狠的瞪着我，随即起身离去。

我知道，他会走的。有谁愿意无止境的守在一个废人身边。我将脸贴在冰冷的地面上，那凉意让我觉得舒服一些，我缓缓闭上眼睛。

忽然，身后传来沉闷的声响，竟是离盏搬来了巨大的水瓮。我刚转过头去，便被他从地上托起。他喘着粗气，扬手舀起一碗水，也不管我是否配合，只拼命的往下灌。我不停的挣扎，可下半截身子却死人一般的僵直着。

“放开我！让我死！我受不了了……受不了了……”冰凉的水打开了我的意识，胸中有澎湃的苦，一下子宣泄了出来，整个人难以控制的陷入了骇人的悲愤中。水呛到了我，我剧烈的咳起来。

“啪”的一声，离盏将手里的陶碗摔在地上。我仰起头，他眼中的愤怒渐渐熄灭，颤抖着双手，俯身来抱我。我躲开，他再抱我，我仍旧在躲。他干脆抓住我的胳膊将我拉进怀里。我挣扎，他却丝毫不动。我发丝上的水不断的滴落，在地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声。

寂静无声的夜，仿佛一潭深不见底的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我拼命的呼吸，仿佛听见了胸膛中涌动的气流，沉重却毫无用处。

“我在呼吸吗？”我疯狂的喘着气，却仍旧觉得憋闷。缓缓的，似乎有什么滴落在脸上。仰起头，竟是他的泪。

“炀，你到底还要怎样折磨我……”离盏的声音在颤抖。

我凝望着他的眼，“离盏，我早就该死了……”说着，我拉起裙角，红裙深处缓缓露出一双死灰般枯萎的双腿，我狠狠的捶打着它们，“你看，它们已经死了……我什么都感觉不到。没有疼痛，没有酸胀，什么感觉都没有。”我仰起头，离盏的眉拧成了一个川字。“如果不是呆在这里，我已经开始腐烂了……”

也许是我的话让他痛苦，他的手臂开始颤抖。“好吧，我同意。”

我先是一愣，谁知，他又接着说道：“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如果你办得到，你的命运便可自己做主。”

我以为他想开了，于是忙点了点头。

谁知，他竟一扬手，拉开胸前的衣服，露出健硕的胸膛。另只手上，噬魂已经递到我的眼前，“先杀了我。”

我慌忙摇头，“你疯了，离盏你一定是疯了！”

“什么日月大战，什么民不聊生，我离盏管不了那么多！五百年的沧桑恍然如梦，梦里梦外我们找不到真正的人生，即是这样……何不抛开一切。别妄图把事情都推给我，我不会去解救你的子民。我们一同来便要一同走，你不能扔下我独自逍遥。”说着，他反手将噬魂抽出，交到我的手上，然后挺胸靠了上来。刀锋一瞬间便在他如玉的胸口划开了一道血痕。

我失声轻呼，噬魂掉落在地，冰凉的光一闪而过。

我们并不知道，在正房的一扇小窗里，一双秋水般的秀目正望着我和离盏。冰白色的瑶花瓣像漫天的花雨，悄无声息的落下。人间的风月在那双纯净的眸子里激起了一片涟漪。

“若是无情，即便活上千年万年，又有什么意思。”一个轻柔的声音在空凉的夜色中一闪即逝。

从那以后，我不再刻意寻死，我开始变的随遇而安。离盏会时常将我抱到院子里晒晒月亮，然而，我们的话却越来越少，不是不想说，只是觉得有什么东西不想捅破。我们为了对方而守口如瓶，反正时间有的是，我们不用担心来不及。

有一天，他带来了一面很漂亮的小镜子，端端正正的放在我的面前。镜子里出现的，竟是一个白皙漂亮的女孩，我的脸就像九娆一样温柔。

我抬起头，惊奇的看着他。“这镜子怎么这么神奇！”

他终于露出了笑脸，我已经很久没看过他笑了。“不，现在的你，就是这个样子。”

我摇了摇头，“不可能，我的皮肤从没有这么好过。我是火王，怎么可能拥有这么白皙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