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山上小课堂开课啦~
贺宇走了过来,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浓重且带着腐水臭的血腥气。
“你….这是怎么搞的?”他显然刚经历一场大战,不复初见的儒雅。浑身上下都是水,头发杂乱,金丝眼镜消失无踪,那一身剪裁精良的西装都被不明液体洇出重色,裤脚处还不断有暗红的液体流出来,在地面上汇聚成一汪深红的湖泊。
这个老男人怎么看起来比自己还惨…..此情此景使魏安怀的假哭声在喉咙里卡了一半,他仓惶地看了一眼贺宇,又飞快移开视线,故意语无伦次地开始描述:“黑暗里出来的……大怪物,特…特别大,有很多牙,水里太黑看不清样子….但是滑的……呼地一下撞过来,大哥哥为了救我……被划坏了眼睛。”
贺宇听了魏安怀的话只是沉默,面无表情,也不知心里信了几分。
“这小狐狸精演技真的没得挑,煞有介事的,搁我我也信了!”系统听了魏安怀的描述,在心里为他举起大拇指,“让他开个班儿吧!名我都起好了,就叫山上课堂,怎么样!”
时鹤鸣在一旁看了半天,同样为眼前人精湛的演技折服,对系统的提议给予肯定。“安怀确实很棒。”
魏安怀是个出色的演员,那些出自他口的不成调的可怕描述在空旷的车厢里回荡,撞击着冰冷的金属墙壁,又被窗外隧道里呼啸而过的风声撕碎,给这个本就恐怖的车厢增添不少恐怖气氛。
最后一个字说完后,整个车厢瞬间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地铁轮轨摩擦产生的规律而单调的“呜呜”声,像一把钝锯,持续不断地切割着贺宇紧绷的神经。
贺宇显然相信了这番描述,他眼神在时鹤鸣脸上血肉模糊的空洞停留了几秒立刻移开,过了一会儿他又开口问,声音里带着竭力掩饰的恐惧,“其他人呢?你们…..路上,碰到其他人了吗?”
魏安怀茫然地摇头,眼神涣散,仿佛还没从刚才的恐惧中挣脱出来。
贺宇见此不再追问,长舒一口气后靠着车厢内壁滑到地上,也不顾地上脏不脏了,好像再没有多余的力气挪动几步坐到地铁空无一人的座位上。
他低下头从湿透的西装口袋里摸出一个扁扁的银制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根叼在嘴唇上。奇怪的是他分明没有点烟的动作,烟上方却升腾起细小的灰雾。
“啧…..有点家底,积分商城的神仙烟。”魏安怀见此朝时鹤鸣努了努嘴,用气音在他耳边说道:“这人不是一般的老手,神仙烟五积分一根,可以快速恢复体力。”
“小怀也有~哥哥要不要也来一根?”魏安怀说完极骄傲地仰起脸,但见时鹤鸣不但没给他夸夸,反而颇为不解地歪了歪头,立刻敏锐地发觉了眼前人是个连积分商城都不知道的纯新手。
他最开始认为这个对他笑的一脸温柔的男人是天外天某个藏拙的大佬,尤其是见到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解决了能致自己于死地的东西,就对这个猜想越加笃定,直到现在猜想被彻底推翻。
自己是最早进副本,也就是最早上车的,这一点他可以肯定。
在天外天,信息就是生命。很多时候决定生死的并非只有能力,还有信息差。
来这个副本之前他就以十积分的价格从信息贩子那里买了一些关于这个副本的东西,这些信息有真有假,但关于水里“薛定谔生物”的信息确实给他省了不少事。
关于这个副本,其中一条信息说,最早上车的人会听见车内发车广播,听到广播后无论你坐在哪里都要抓紧离开坐位。
他听见广播时,一抬头就看见时鹤鸣,便以为他是和自己同时上车的,现在想来….魏安怀把眼神放到时鹤鸣脸上,而那人正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
他眼神中混杂了太多情绪,魏安怀不能很好的将其逐一拆解分析,但他知道,无论如何,这里面都不会有任何负面情绪,他就是知道。
现在想来,哥哥应当一开始就在车上。
时间在不断的“呜呜”声中变得粘稠而漫长。不知过了多久,车里的人忽然听见一声尖锐的金属摩擦音,车顶的灯闪了一下,车厢的门在他们眼里分明丝毫未动,车厢内却凭空滚进来一个半边身子都是血的女人。
是顾灵,她身上的血已经干涸发黑,左边的手掌也不见了,只留下一个被某种东西粗暴撕裂后形成的,边缘参差不齐的断口。她像一滩烂泥般瘫倒在地上,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喉咙里不断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她看见贺宇眼睛一亮,“jiu….救….我….”她以为找到老玩家就能获救,可她心中的救命稻草只是撩起眼皮瞥了她一眼,眼神冷漠得像看一块石头。
紧接着令人牙酸的金属音再起,随着灯的明灭又有人凭空出现。这次出现的也是位熟人,是那个自称第一次进副本的黄毛大学生许翔。他的右耳连着小半边头皮不翼而飞,露出底下结着暗红血痂的头骨,伤口边缘的皮肉翻卷着,像被野兽啃噬过。他一出现就连滚带爬地蜷缩进角落,眼神空洞,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什么,声音嘶哑。
“看起来…..还是许翔更惨。”系统用两根手指捂住眼睛,试图隔绝眼前这血腥的一幕。
“他还好…你看那边,徐惠舟连行动能力都没有了。”时鹤鸣叹了口气,眼睛车厢后面一个角落看去。
徐惠舟坐在那里低着头不说话,她一条腿自膝盖以下消失了,断茬处血肉模糊,虽然被她用撕下来的衣服死死勒住,但鲜血仍缓慢又执拗地渗透出来,聚成一滩粘稠的暗红。她靠着车厢壁,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似的嘶鸣。
空旷的车厢瞬间被强烈的血腥味和一种似乎源自人类灵魂深处的恐惧填满。人虽然多了,但气氛却比之前更加压抑,空气凝固成沉重的铅块。只余或粗重或微弱的喘息,压抑不住的呻吟以及轮轨单调的轰鸣在空间里碰撞,回响。
贺宇终于动了,他把那支没点燃的烟从嘴里拿下来,在裤子上蹭了蹭又小心翼翼地塞回烟盒里。然后看向伤痕累累的幸存者,目光里没有同情,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审视和评估。
“说吧。”他像在菜市挑选新鲜的白菜一样,对着地上的人命令道,“都碰上什么了?捡要紧的说。”
短暂的死寂。
“说了…..说了有什么好处!你会救我们吗?!”顾灵猛地抬起头,她布满血丝的眼睛充斥着恐惧,声音尖利得变了调。
“哈?”贺宇听她这么说,笑了一下从地上爬起来走到她跟前,“有些话,说出口前要过脑子。”他一边说,一边用脚狠狠踩上顾灵手臂上断口。
顾灵已经不知道疼了,她只是木然的,朝着前方一片空气发愣。
“是管子…..肉色的管子…..像我下的胃管……又像止血带…..它们……它们从我鼻子里钻出来….是活的…..会动!会分裂!”她越说越激动,最后失控地挥舞着断腕,动作剧烈得几乎要将自己甩出去。
“胎儿…”许翔只是神经质地抓挠着自己血肉模糊的头部,指甲刮过头骨发出令人牙酸的“嚓嚓”声,“好多….好多…..水里……它们来了!来找我!手脚….好多手脚…..爬出来…..”他的身体筛糠般抖动着。
徐惠舟还是没有说话,她扭头朝顾灵看了一眼又转过头,随即痛苦地闭上眼睛,什么都不管了。
车厢里再次陷入死寂。
就在这时,一种异样的感觉攫住了所有人。车厢的顶灯突然毫无征兆地熄灭了。绝对的黑暗瞬间降临,浓稠得如同实质,瞬间淹没了每个人的感官。紧接着,“呜呜”声猛地拔高,变成一种极其刺耳,如濒死之人不甘的尖叫般的“吱呀——”声。
时鹤鸣在黑暗中抓紧魏安怀的手,将他扯进怀里护好。
很快,众人发现这声音不是来自车底,而是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尖锐地穿透耳膜,直刺大脑深处。整个车厢仿佛都跟着这种高频的噪音剧烈地震颤,金属框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啊——!”黑暗中,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短促而凄厉的尖叫,随即被那可怕的噪音彻底吞没。
“滴——”一声短促的电子提示音突然出现,那个极其温柔甚至有点甜腻的女声再次出现:“乘客您好,科学园站到了。本站车门将于右侧打开,请带好您的随身物品,从右侧车门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