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巫山雨一梦锁眉头
午时刚过,日光正盛。
霍光在屋里同吴老下棋,一老一少沉默地在棋盘上针锋相对。
“将军有些心不在焉。”
吴老耷拉着眼皮,意有所指。
“许是京城太过安静,耳边没了风声和将士们舞戈弄戟声,有些睡不踏实。”
霍光也没抬头,眼睛盯着棋盘,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一颗光滑的黑棋。
“安静,死寂,高处不胜寒…..将军还是要趁早习惯才是。”
吴老笑了笑,往棋盘正中间落下一枚白旗。
“毕竟…将军不会永远是将军。”
霍光没有说话,他摇了摇头,沉默地望向窗外。
外面身穿粗布棉衣的仆役正在扫雪,枯树枝绑成的扫帚随着他的动作一下一下扫过地面,留下道道雪痕。
他眼睛盯着扫帚盯得正入神,忽然见那仆役停了动作,扔了扫帚转身朝屋里大声喊道:“大人!大人!院子里来了一只鹤!”
鹤?!
是鹤鸣?
霍光砰一下站起身,力道之大险些掀翻棋盘,他匆匆起身往门口走,走了几步又嫌速度太慢,于是冲着仆役大声喊:“那鹤脖子上可有块玉?”
“没有——!大人,什么都没有——!”
听到仆役的话,霍光去开门的步子变慢了。
没有?怎么会没有呢?
系统在门口等了半天,等得爪子都酸了才见有人来开门,于是趁着门开的瞬间,扇着翅膀直扑开门之人的面门,打算狠狠啄那人一口以报等了半天之仇。
结果它扑到一半发现开门之人居然是霍光,立刻敛起翅膀,悬崖勒马一头栽到霍光腿上。
啄这位?开什么玩笑?他可是唯一能救时鹤鸣的人了。
系统眨巴了一下小黑豆眼,完全抛弃了身为一只鹤该有的优雅,张着翅膀两条长腿倒腾得飞快,直奔摆着笔墨纸砚的书案。
霍光见这鹤浑身脏兮兮地往屋里闯倒也没阻拦,退了一步让它进屋,在看见它直奔书案,颇为人性化地用长喙蘸墨,在纸上一点一点写字时感到有些惊讶。
不愧是鹤鸣的鹤,如此通人性,当真神异。
他关了门走上前,拿起那张纸仔细一看,神色骤然紧绷。
那纸上画着四四方方一个方框,方框里面是墨迹浓重的一撇一捺,赫然是个“囚”字!
“沈樑动作居然这么快?!”
他低头认真地问系统;“小皇帝呢?他没阻止吗?”
系统翻了个白眼,还阻止呢,祁时安根本就是乐见其成,沈樑提出要拿时鹤鸣下狱的时候他压根没反对,甚至顺水推舟地将时鹤鸣囚禁到自己坟墓里去了!
你要是再啰嗦一会儿,保不齐小皇帝都揣上崽了!
霍光一行人是秘密回京的,所以不能直接去面圣,得先秘密出城,绕过一圈后再骑着战马,大张旗鼓地从正门进来。
这一来一回又耽误不少时间,等他见到皇帝时已经是傍晚了。
“什么风,把我们抗击外敌的霍大将军吹回来了?”
祁时安一身玄色常服,懒洋洋地倚在龙椅上,神色晦暗不明。
能是什么风?不过是一只对着老师垂涎三尺的鬃狗,隔着百里就能嗅到新鲜的血肉气息。
“朕依稀记得,父皇在位时曾有谕令,令你收不回龙溪不许回京…..”
祁时安闭着眼睛,一只手揉着太阳穴,昨日放纵太过,上下连成一片的酸痛。
“朕知道龙溪难打,要你长久得呆在那地方确实难为你…..”
“朕体谅你思乡之情,今夜看过了家人就回去吧,朕就当没见过你。”
“能得陛下体谅,是霍光的福气。但臣此次回京,并非思乡之情难耐,而有事相求。”
霍光跪着抬头,对上祁时安那双阴翳眸子。
“臣霍光——恳请陛下放过江南监御史时鹤鸣!”
放过?!
放过!
他竟叫朕放过老师?
你霍光有什么资格叫朕放过朕自己的老师!
听了这话,祁时安心里腾地窜出一股火,底下跪着那人还似怕火不够旺,他甚至挺直了身子,直视皇帝冒着火的目光振振有词。
“时大人在江南为百姓出生入死,甚至遭人算计身染时疫,命悬一线。陛下不念时大人肃清江南,使百姓免于苛吏饥寒的功劳,也该因他置生死于度外的这等风骨免去罪责。”
“陛下!不知者无罪!更别说时大人是误会了您送出苍生剑的意图,以为您赋予他斩立决的权利才如此行事!”
祁时安听着霍光跪在殿下,为他的老师大声控诉,拳头越攥越禁,指骨因为用力显得越发青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