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有还无何故强做伪 - 假救世主,真白月光 - 疯月无边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第50章有还无何故强做伪

月色似水凉,可这寒冬腊月的水再凉,也凉不过柴房里长跪不起之人的心。

时鹤鸣看着眼前的少女,少女双眼含泪,双膝砸在地上惊起一片尘灰。

“仙长明鉴。”少女将头更深地低下去,地上经久凝结的脏污在她额头上留下一道黑痕,“民女名为余敏慧,江南长阳人。”

“长阳县令宋承阳以为圣上建造行宫为由,强占民田,试图用贱价从稻农手里买地。稻农们不肯,他便派人纵马入田踏坏秧苗,稻农们被官兵拦着无力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刚插下去的稻苗毁于一旦。”

“民女的父母是本本分分的庄稼人,家中世代种田,一家人全指着这块地活命,如今地被官府强买,一家人走投无路只能背井离乡逃去邻县。”

余敏慧直起身子,抬头看向时鹤鸣,一双乌黑的眼睛亮如寒星。

“都说民不与官斗,可家父实是不甘心祖辈传下来的良田就这样不明不白无凭无据的易了主。他不识字,就在街上花了三钱银子找个讼师写了一纸诉状,打算呈给江南郡守。”

“可谁知诉状写完的当天夜里,一群官兵举着火把冲进我们暂住的破庙,不由分说的将家父家母全都压走,我因为去山中采药逃过一劫。家父家母年逾半百,旧疾未愈,受不住牢中酷吏日夜逼供,抛下民女撒手人寰。民女更是一周后才在城北乱葬岗发现他们的尸身…..”

余敏慧身体微微颤抖,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情绪,但时鹤鸣仍从那变了调的尾音中听出莫大的悲痛来。

“民女扮作男子一路向北,经人提点混入这伙山贼中等待时机。我知道仙长因何而来,也知道遭劫的贡物在哪儿,这伙山贼不是大奸大恶之辈,都是走投无路的难民聚在山中抱团取暖。劫掠贡物是我出的主意,整件事皆是我一人之过!民女愿承担一切,只求仙长将此事告之圣上,为长阳稻农做主!为家父家母申冤!”

时鹤鸣因为站的太远而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看着少女再一次将头重重磕在地上。

“地上脏,起来吧。”

他叹了口气,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就总在叹气,胸口像郁结着一团去了刺的乱麻,算不上痛彻心扉,就这么不温不火地难受着。

“长阳受害的稻农众多,咽不下这口气的人也不在少数,你……”

时鹤鸣话刚说到一半,另一半却怎么也说不下去了,他不忍心再对上少女的眼睛,只得敛下长睫,转身极小声地问了一句,值吗?

值吗?

这句话是在问谁呢?

问声声泣血的少女,问举头可见的日月青天。

“值。”

身后传来少女一句轻叹,“民女孑然一身,无牵无挂。若能以一人换百人好梦安眠,虽死,无憾。”

时鹤鸣走过去弯腰将她从地上搀起来,定定地,看着这个高贵的灵魂,一字一顿。

“你虽失了骨肉血亲,失了亲父,但我会教你同天下万民拥有另一位父亲。天上的太阳还是热的,只是被浮云遮住,暂时失了热气。你先回去收拾一下,明日,我带你上朝,面圣。”

余慧敏听到这句话,再也按捺不住心中蜂拥而至的复杂情绪,哽咽出声。

“民女叩谢仙长。”

时鹤鸣回到窗边,看着少女远去的背影,忽觉脸上一凉,有什么东西极轻地划过面颊。

“时鹤鸣,你哭了。”

系统告诉他,这种东西叫眼泪。

他哭了?

真是奇怪,他分明同往常一样,心中平静无波。他既没感到痛苦,也没觉得快乐,何谈落泪。

“哼,因为你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修者时鹤鸣了,季斯时那个可憎的小人把你从天上拉下来,给了你一颗心。你现在是扎根于血肉之心的一具肉体凡胎。你越是用心看世界,人世间的一切生老病死,爱恨别离都会像苍蝇看见肉一样缠上你,你不再是天上仙了,是可悲的笼中鹤!”

时鹤鸣对系统这番话不置一词。

他垂眸站在窗口,用沉默掩饰内心的惊涛骇浪,好像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他不曾落泪,系统也不曾说出那番话,只有那不断颤动的长睫在暗中昭示一切。

一人一统在黑夜中等了一会儿,谁都没有再说话,直到时鹤鸣看着月上中天,说了一句:“去吧,我们该走了。”

他话音刚落,外面重重树影中忽然冲出一道白光,那白光直穿云霄,在夜空中唰地展开翅膀,盘旋半圈后发出一声清脆鹤鸣,往山下飞去了。

沈思危一直按照时鹤鸣的话,老老实实的带人守在山下。

他身边亲近的一名仆人实在是看不下去,犹豫了半天最后跑到他身边,劝他与其被动地等时鹤鸣的信号,不如他们一鼓作气地冲进山去,先找一找,若是半刻钟内找不见山贼老巢,就干脆放火烧山,山火一旺,不愁逼不出来他们。

沈思危性子软,优柔寡断又没主见,向来喜欢听从别人,他虽不理解仆从的真正意图,不知道人家是怕时鹤鸣抢功,只道那仆从有了更好的主意。

“也行……要不就按你说的办?”

仆从听了大喜,忙不迭地跑去让大家集合,拿起武器准备进山。谁知他话还没说完,只听得天上先是一声鹤鸣,紧接着一只身形优美,通体洁白唯有头顶一处鲜红的鹤落了下来,敛起翅膀停在他们身前。

众人看见这个突如其来的祥瑞之物纷纷围上前,你一言我一语地猜测起来。

系统看见这群人脖子上空顶着个不灵光的脑瓜子,气得翻了个白眼,飞到沈思危头上狠狠地啄了他一下。

沈思危被啄得天灵盖生疼,有些委屈地抱头呵斥:“好好地你啄我干甚!?”

幸亏随行的侍卫里有一个机灵的,他想到和他一同当值的弟兄里面有一个曾见过时鹤鸣,提到过帝师有一只同他长相相似的仙鹤,惊叫出声。

“我知道了!是帝师!是帝师叫它来给咱们带路!”

系统见终于有个明白人,感动的直扇翅膀,待看见侍卫们拿起武器准备出发后,展翅冲入山林。沈思危他们紧随其后,按着白日那条小路没过多久就到了山贼老巢。

一外出如厕的山贼看见一群穿着甲胄手拿武器的士兵冲进来,吓得迅速提起裤子,回头大喊:“官兵来了!官兵来了!”

尚在睡梦中的贼首被喊声惊醒,一个打挺从床上爬起来,抓过身旁的长刀出门迎敌。

时鹤鸣安静地站在柴房里,听着外面两路人马兵刃相接。

令人惊讶的是,沈思危居然打了头阵,持着一柄红缨枪冲到最前面,与那贼首对上。

系统看得津津有味,对着沈思危发表评论,“你别说,你还真别说,虽然沈思危他家的心眼全长他爹沈樑一人身上了,他榆木脑袋蠢得挂相,但好在是武艺不差,一把长枪舞的猎猎生风,所向披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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