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醋
吃醋
宴会结束时,恰逢华灯初上。
道路两旁的檐上挂着一盏盏灯笼,夜风乍起,灯笼倾斜,漆黑的青石板路上投下一团团暖黄。
盛令辞的马蹄踏在光晕里,踩碎一地金黄。
洛家姐弟俩还没反应过来,顾流风率先迎上去,他仰头笑道:“居然真的是你!你不是在通州城打仗么,怎么会出现在京城?”
捷报十日前才传来,通州离京城快马加鞭也需要□□日才能到,盛令辞难道是仗一打完就往回赶,是有什么急事吗?
盛令辞翻身下马,一手牵着缰绳,表情淡淡:“家母有恙,故而赶回来侍疾。”
顾流风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赞他孝悌忠信。
洛以鸣看见盛令辞甚是惊喜,一改之前对顾流风横眉冷目,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跟前,兴高采烈道:“盛大哥,你回来了。”
他目光仔细地逡巡盛令辞全身,没看见显而易见的外伤,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下:“平安就好。”
盛令辞露出一丝清浅的笑意,朝他颔首点头。
高大的黑马挡住盛令辞大半个身形,洛回雪看不清他的脸,更看不清他现在的表情,却莫名觉得心虚。
方才顾流风靠近她的那一幕,他应该没看见吧。
她仔细回想两人相处的场景,除了最后顾流风忽然拿下她发顶的落叶,也没有逾矩的行为,盛令辞应该不会因此生气。
洛回雪站在原地,一直低着头,锦帕攥在手心,沾上一层薄汗。
她听不真切三人在寒暄什么,只偶尔听得几个词,什么“急事”、“家母”之类的。没过多久,洛以鸣笑容满面走回来。
“阿姐,我们回府。”他扶洛回雪上马车,临走前,他朝盛令辞挥了挥手:“盛大哥,我们改日再约。”
盛令辞的马懂事地后退一步,露出他的大半个身子。
洛回雪恰好回头,不期然对上盛令辞的眼眸。
他乌黑的眸子里无光,幽幽望过来时嘴角还噙着一丝捉摸不透的笑意。
阴风骤起,悬在空中的灯笼再次被吹得七歪八扭,火光胡乱拍在盛令辞的脸上。他的脸忽明忽暗,焰光将俊俏的五官扭曲,眼窝深陷在阴影里,显得诡异阴森。
洛回雪顿觉毛骨悚然,冷不丁打了个颤。
“阿姐,你怎么了?”洛以鸣察觉到姐姐在走神,关切问她。
“没事。”洛回雪回正脸,迅速入马车。
她不自觉摸了摸后颈,冰凉的肌肤像是被雪碾过一样。
马车调转时,她没忍住掀开窗牖的幔帐,从缝隙中窥探盛令辞。
他的侧脸锋利冷峻,如一把寒刃破开夜幕。
洛回雪趁机打量他全身,与洛以鸣一般松了口气。
盛令辞忽而往她的方向浅浅扫了一眼,吓得她立刻缩回手,他的身影登时消失在眼前。
洛回雪捂住胸口,安抚异常跳动的心。
自始至终,他们两人都未曾说过一句话,她的心情却如同在悬崖上走钢丝忽上忽下,惊惧难安。
回府后,洛回雪屏退下人。
她料想盛令辞晚上回来找她,特地跟流丹说早点休息,晚上不用守夜。
躺在柔软的床榻上,洛回雪却总觉得被褥下有什么东西硌得慌,她翻来覆去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最后只能作罢。
手里摩挲着烁亮的夜明珠,质地细腻温和,像婴儿的肌肤顺滑。这颗珠子夜夜陪她入眠,宛如盛令辞一直在身侧陪伴。
明亮却不刺眼的光铺在洛回雪的脸上,照出一片红晕,眼眸里泛着晶莹的光。
他平安回来了,甚好。
她现在的心情复杂,像热油锅里加了冰,一冷一热,既盼着他来报平安,又害怕他来兴师问罪。
脑子里不停回想他出征前的叮嘱,不许和顾流风单独相处,更不许有亲密接触。
她不确定地再次回忆今晚上的一幕幕,就这么辗转反侧等了许久,也不见熟悉的敲门声。
她像只惊弓之鸟似的,秋风吹打在门框上的声音,院子里偶尔惊起的鸟叫,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洛回雪起身张望。
然而直到天蒙蒙亮,盛令辞也没有来。
洛回雪迷迷糊糊睡过去,手里握着夜明珠放在胸口。
“阿姐,你怎么了。”洛以鸣见洛回雪顶着两个乌黑的青团,吓了一跳:“昨晚上没睡好吗?”
洛回雪含糊地说是院外的虫鸣扰人清梦。
洛以鸣奇怪,眼下已经入秋,夏蝉几乎消失殆尽,怎么还会有烦人的鸟鸣。
不过他还是决定等会跟管家说一声,带人去姐姐院中检查一番,把那些虫子鸟儿的窝捅干净。
*
“我出去一趟。”洛以鸣说:“管大人找我去问案子。”
还真是有案子要查,洛回雪关切问他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