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回府“决而不绝……”……
薛南星踏着月色回到西院厢房,首先察看了门缝与窗沿下的草木灰,除了被风微微吹散开的痕迹,并没有被人动过的迹象。
她轻轻舒了口气,足尖一转,便打算去东院问问陆乘渊可曾来过。可当她迈出院门,被兜头浇下的清亮月色一照,这才惊觉此时已经很晚了。
她在院门口站了片刻,还是转身回了屋里。
这是她第一晚躺在薛府的榻上,明明窝在锦被软枕里,明明身子已经很累了,却怎么都睡不着。
她翻来覆去,辗转反侧,却始终没有困意,索性披衣起身,点了盏油灯,在屋里转悠起来。
昏黄的灯光渐渐晕开,映出这间陌生厢房的轮廓。这间屋子大是大,可除了薛以鸣后来添置的那几张过分华丽的桌椅外,一应陈设并不繁杂。
房门朝东开,正对门的墙上悬着幅泛黄的山水画,下方摆着张与旁边那套金丝楠木桌椅格格不入的寻常方桌。南侧是个不大不小的简朴书案,桌上早没了笔墨纸砚,只搁着一个青瓷瓶,瓶身有些旧了,但仍是清丽素雅的。
书案旁立着一排书架,缝隙间积着薄灰,显然打扫的人并不用心。薛南星想起薛以鸣信誓旦旦说“日日派人打扫,就等你回来”的话,不免有些想笑。
她站在书架前,指尖轻轻划过书脊。没有一本是寻常闺阁中常见的《女则》《女训》,一排排摆的全是各类典籍和兵书。
她随手抽出一本《孟子》,书页泛黄卷边,显然被翻看过无数次。翻开扉页,密密麻麻的批注映入眼帘。有笔力遒劲的楷书,也有歪歪扭扭的童稚字迹。哦豁,小伙伴们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https:///yanqing/07_b/bjzve.html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她将书一本本拿下来,翻开。有些书册已经被翻得很厚了,有些还是新的,没能来得及看。
她虽没了旧时的记忆,却也几乎能想象,在无数个日夜里,爹娘将她抱在膝头,一字一句讲解的不是如何做一名循规蹈矩的女子,而是家国天下的大道理,可年幼的她哪里懂那些大道理。稚嫩的笔迹写下了一个又一个“何解”,或许是等着爹娘来解答,却不知,这些答案,终究要自己在成长中慢慢参透了。
眼前逐渐模糊,薛南星揉了揉眼,吸气定神,将书籍一本一本推回书架,却忽然发觉异样——最下排的木板后似乎略有松动。
她屈指轻叩,木板后传来空鼓之声。
薛南星当即便知这块木板必有巧妙,用力一按,一个长约一尺,宽约六寸的暗格应声打开,露出一本泛黄陈旧的书籍。
薛南星双眸一亮,顿时凝神屏息,将灯盏小心地搁在地上,顺势跪坐下来,迫不及待翻开书页。
须臾,眼底的光亮又扑哧黯了下去。
暗格里藏着的并非什么机密文件,而是一本《越绝书》的抄本。扉页上落着一枚暗红的私印,上书“陆江望”三字。姓陆……而“江望”这二字她今日见过,就在画轴中的那封陆将军的亲笔信上。
是陆将军的字。
陆将军的书为何会藏在此处?此书不过是寻常抄本,并非贵重之物,却要放在这样隐蔽的暗格内。那么……真正贵重的,便只可能是这书中藏着的意思。
可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薛南星带着满腔疑惑翻开书页,书中还夹着一张纸笺,上书力透纸背的“决而不绝”四字。字迹潇洒飘逸,是陆将军的亲笔。
“决而不绝……”薛南星喃喃,“这是何意”
可她反复翻看书页,却始终参不透其中玄机。
正凝神思索之际,门外忽然响起一阵轻缓的脚步声。
“姐姐,还没睡吗?”薛茹心柔柔的声音透过门扉传来。
“姐姐”声音再次传来,比方才更近了几分。
屋里还明晃晃亮着灯,此时再佯装入睡反倒显得刻意。薛南星饶是心有一万个不情愿,却也知道这一面终归是要见上的。
既来之则安之。
薛南星深吸一口气,将手中书册利落地塞回暗格,指尖轻推复原机关,又快速系好中衣,拉开房门。
门扉开启,站在门外的薛茹心明显一怔。
门后之人分明只着素白中衣,梳着男子发髻,一头墨发半披而下,落在颈侧,而正正是这披下的青丝,衬得那张本就清隽的面容添上几分女子独有的柔美。月色扑在她的眉眼间,杏眼娇俏可人,眼尾微微上翘,却偏偏透出清冷的目色。
好一张雌雄莫辩,俊美得近乎妖异的脸。
薛茹心勾起唇角,微微笑道:“姐姐,夜深露重,不请妹妹进去坐坐吗”
薛南星默了片晌,侧身让开半步,“进来吧。”
薛茹心进屋,稍稍打量了一下,径自在那张金丝楠木圈椅里坐下了,又指了指另一张同样华贵的椅子,笑盈盈道:“来,姐姐也坐。”
薛南星扯了扯嘴角,还是在一旁的旧方桌下拖出个圆凳,笔直坐下了。
薛茹心不以为意,亲昵道:“真没想到,你我二人再见面时,竟是以姐妹的身份。命运当真奇妙,我从小盼着的姐姐,原来早就回来了。”
薛南星淡淡一笑,“当时情势所迫,不得不做男子装扮。”
薛茹心叹一声,“也是。后来我听父亲大致说过一些,姐姐这些年在外漂泊,想必吃了不少苦。”
她说到此,眼睫微垂,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若早知姐姐处境这般艰难,当初就不该让你替我……”
后头的话没说完,但薛南星心里清楚,她指的是托自己向陆乘渊求字一事。此事到底是她应允在先,失言在后,回京后也一直未得机会解释。既然眼下提及了,倒不如坦坦荡荡道个歉。
“该道歉的是我。”薛南星坦然道:“你所托之事我确实未能办到。不过太后知你一片孝心,想来无论送什么寿礼,太后都会欢喜的。”
薛茹心倒似放下了,轻轻颔首,“我明白姐姐的难处。王爷性子是冷了些,对下属也严苛。就拿方才来说,我回府时都已亥时,竟见王爷还在府门外徘徊。若非听母亲
说你已经歇下,只怕王爷还要来找你商议公务呢。”
薛南星诧然,“王爷来过”
“嗯。”薛茹心眸光微闪,“他说只是路过,可究竟是路过还是专程过来,我一眼便瞧出来了。”
薛南星心中一动,不是惊诧陆乘渊来过,而是既然方氏说她已经歇下了,替她推辞了陆乘渊,薛茹心为何深夜还要特意来西院一趟?
沉默片刻,她直截了当道:“你这么晚过来,应该不止为说这个吧?”
薛茹心微微一愣,很快笑道,“自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