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见紫英(二)
若见紫英(二)
(三)宫晨
宫晨应该是属于比较幸运的那一类人,生于世族公卿之家,又是家中嫡子,因此自幼便颇受重视,受教于名满天下的大学士门下,可谓才德兼修,只待他长大入朝,便会为宫氏门楣再添一道色彩。
在十七岁之前,他虽偶尔跳脱,但也基本是按照父母亲友的期待成长的,然而在十七岁那一年,他朦朦胧胧的爱上了一个人,从此有关那个人的只言片语都能影响他的心神,说魂牵梦萦也不为过,为此,他很是胡闹了一阵子,一心想做一个潇洒自如的江湖人,没少和父母抗争,一直抗争到那个人的死讯传来。
之后,他便娶了门当户对的大家小姐。
如果说缘份是上天恩赐给凡人的礼物,那么宫晨觉得,上天一定对他十分宠爱——他的妻子,正是他曾深深迷恋的那个人。
然而祸福总是相依,这是无法改变的规则,他们在忐忑中期待的平静的幸福生活终究没能长久。
宫晨想把自己的怀抱变成一个足够遮风挡雨的安全所在,希冀着骆诀能够多信任他一些,相信他可以给她带来平静,可他还是不够强大,不仅骆诀无法信任他,最后连他自己都在怀疑自己。
一个不能保护妻儿的男人……这时他才发现,他所拥有的一切身份地位都是家族所给的,离开了那些,他好像什么都做不了。
眼下他却连自怨自艾的时间都没有。
……
他们的孩子没了。
但这不是最让宫晨痛心忧虑的,更让他担心的是骆诀,从他找到她那一天起,她就没怎么说过话,为了让她吃一口饭,宫晨也是使尽了浑身解数。
这天仍旧是个晴天,宫晨却觉得空气还是过于湿冷,他把窗户打开以图透过来一些阳光,又回到床边给骆诀掖了掖被子,怕她冻着。
骆诀已经醒了,呆呆的看着床顶,目光无神,她近日经常这样,不知在想些什么,宫晨劝了多次,却总是无济于事。
“诀儿,”宫晨唤了她一声,还是没有回应,他道,“我去弄点吃的,你有什么想吃的?”
“绝情”仍旧被通缉着,他们也依旧被各方势力追捕,找一个地方藏身很是不易,一日三餐更成难题,但骆诀身体太虚弱,宫晨无法解开她的心结,只能尽力照顾她,每每出门都必须全副武装。
骆诀没有回应,宫晨也不气馁,又道:“你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然而直到窗子里再也透不过来阳光、天色渐暗也不见他的身影。
骆诀眼睛生涩,慢慢把目光移向了房门,眼里流露出平日里难以察觉的担忧,她想起床,可浑身都是伤痕,根本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干涸了数日的心终于后知后觉的生出了一些感情,却是难以忍受的绝望。
那个在她肚子里长了几个月的孩子,就这么没了,连痛苦都已麻木……在很久以前,她身边什么都没有,她也很难在乎什么,唯一挂念的不过是钟离司,但斩英之中,为血而存,生死有命是天道,所以也不是十分挂念,而今她好不容易有了很多东西,却又在一一失去。
……不知这样望着那个方向多久,门外终于传来一阵脚步声,推开门的是熟悉的身影,宫晨三步并做两步来到她床前,极力压抑着自己喘气的声音,忙把怀里的包裹拿出来,道:“诀儿,我绕的路远,耽搁了一些时间,不过包子还是热的,我喂你吃……诀儿你怎么哭了?”
宫晨手忙脚乱的为她拭泪,骆诀却只盯着他的肩膀,说了多日来的第一句话:“你……受伤了。”
“我没事,”宫晨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你不要担心,吃包子好吗?”
骆诀从喉咙里“嗯”了一声,不愿再让他为难。
宫晨扶着她坐起来,把包子递到她手里,又忙着倒了一碗热水,看着她吃,在旁边轻轻道:“这里不能久留,诀儿,我们得离开了。”
骆诀担忧的看向他:“你遇到了?”
“嗯,”宫晨点头,“允王不知为何也在搜查我们,这里是他的地盘,我打听到表……朝廷的人也到了允州,所以我们需要尽快离开。”
骆诀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忧色更浓,但她什么都没问,只点头道:“好。”
宫晨却注意到了她的神色,犹豫了一下,道:“……司命的我也打听过了,暂时没有什么消息,不过你不要担心,等我们离开允州,安顿好了,我一定帮你找他。”
骆诀看着他,轻轻道:“夫君,他只是我弟弟。”
宫晨握住她的手,笑的温柔:“我知道,我没有误会。”
(四)允王
你的那些哥哥看起来都想步洛陵王的后尘……
段颖风说话虽然刻薄,但对局势的洞察要比她明白的多,她不得不把这句话放在心里,并且时时警戒。
洛陵王之乱不可再出现,长河之战也决不能再发生,晏国好不容易才恢复到昔日繁荣,却仍有国土未收,再经不起四国联合围攻、内忧外患并起的破坏。
她自愿成为皇兄掌中的一把利刃,当然也要学会洞察秋毫,学会为晏国扫除积弊,无论别人怎么看,无论是否会被当成不通情理的反派,都必须这么做。
但是毫无根据的怀疑是可怕的,皇室亲缘本就淡薄,她不愿看到亲人之间倒戈相向,也不想大晏内部遗留祸因,便只能擦亮眼睛、全力以赴,防止一切可能和不可能。
这日一大清早,还在睡觉的楚非被阵阵喧哗声给吵醒了,他打着哈欠起床,开窗看了一会儿楼下,没看明白是怎么回事,便又关了窗回到床边,打算来个回笼觉。
可惜没能如愿。
珑安的拍门声震天响,楚非刚喊了句“进来”他就兴冲冲的跑进来,一脸八卦道:“公子,出大事儿啦!”
楚非没精打采道:“什么大事?”
珑安:“允王府的人正在追捕通缉犯,挨家挨户搜查呢!”
楚非:“……这是好事吗?”
珑安挠了挠脑袋:“不是啊。”
楚非:“那你这么高兴是为了什么?”
“嘿嘿……”珑安道,“奴才也没有特别高兴,只是看到街上好像特别热闹,那些人气势汹汹的,很好玩的样子。”
楚非白了他一眼:“你自己去玩吧,莫要打搅我。”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