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乱将起(一)
战乱将起(一)
我们一生中会遇见很多人,萍水相逢,惊鸿一面,聚散匆匆,都本是常态,遂不必执念。
(一)困境
坊间许多话本里,多流行一些描写男女缠/绵悱恻爱情的故事,种种悲欢离合、聚散因果,每每让人哀恸而又神往,只因为世人大多活的平凡而乏味,所以以为曲折轰烈才会精彩、痛苦折磨才能验证真爱,可若真的把主角换作他们,他们却未必愿意体味那份无可奈何。
四年前,云国。
帝都民众提起忠义侯世子,都不禁要感叹一声——傅羽其人,素喜奢华,品性恶劣,风评极差,因攀附于大公主而得势,于是恃宠而骄,无法无天,京中贵人多与之不和。
华莲世子动手砸死意/淫公主殿下的纨绔之后,负责收拾烂摊子的元小王爷曾试探性的问他:“你对殿下,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别的心思?”
傅华莲目光不善的看了他一眼,表示不想听到类似的问题。
小王爷非同常人,不怕被他砸死,又道:“公主殿下尊贵圣洁,别说是你,就算是我听到那些污/秽之言也是不能忍的,可你的反应,嗯……怎么说呢?有点过激了吧?”
傅华莲道:“为殿下,不算过激。”
听了这话,小王爷摸着下巴确定道:“果然是不同寻常。”
面对别人的探究,傅华莲很不舒服,沉了脸色,道:“你相信那些谣言?”
“怎么可能?”见他眼神犀利,小王爷立马否认,否认完了又“嘿嘿”一笑,澄清自己道,“我当然不信那些胡编乱造的话,但也实在忍不住担心你,之所以有那些流言,还不是因为你最近风头太盛,得大公主殿下重用是好事,可若因此把自己置身于风口浪尖之上,最后被伤害的只会是你自己,别人可感受不得。”
傅华莲“哼”了一声,表示不屑。
“傅羽,你我是打小认识的兄弟,我自然还是想劝你几句掏心窝子的话,”小王爷正了神色,一瞬间连气场都改变了,再怎么纨绔,他终究还是个有皇家血脉的人,“慕华公主如今掌权,人人都敬着她,可太子终究会长大,到时慕华公主的身份就会变得微妙,即使是亲姐弟,太子那样心性的人继位之后……也无法容忍自己的声望远不如姐姐,除非公主从一开始就做好了准备,否则未来的某一天,慕华公主殿下,身为公主心腹的你,日子都不会好过。”
他把话说到这一步,傅华莲便沉默了,很少有人敢把话说到这一步,但大家心里都清楚是怎么回事。
“阿羽?”小王爷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担心的问道,“你怎么想的?”
纵然被人评价心机深沉、诡计多端,他其实还只是个阅历不多的少年人,早就隐藏在心底的不安愈发蠢蠢欲动,几乎就要显现在脸上,但他暗暗咬了咬牙,仍旧故作镇静道:“殿下自然会有打算,我不必考虑那么多,反倒是你,妄测公主、私议太子,胆子愈发大了。”
让人担心的太子就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他在自己的父母和长姐面前从来都不敢擡起头来,如果没有太子的身份,只会让人觉得是个老实怯懦了些的孩子,无伤大雅,但因为自幼就有这种身份,便不免被人耻笑,有长姐对比,便愈发显得无能无用,他心里,又是如何想的呢?
傅华莲倚坐在几根翠竹边,透过一簇鲜花掩映的缝隙看向对岸,若有所思,那边垂首立着的太子正向大公主殿下说着什么,隔着御花园一条观赏性的小河,世子爷有幸听到了只言片语。
公主问:“昨日遇到你的老师,谈及你近日功课,老师很不满意,是何原因?”
太子小声道:“皇姐,我、我自上个月起夜夜都做、做噩梦,白日里精神不济,课业才落下了,皇姐放心,我会补上的。”
公主似乎蹙了眉:“噩梦?为何有噩梦?
太子摇头:“不、不知道,皇姐。”
“可有召见太医?”
太子道:“回皇姐,已经见过太医,吃了安神的药,现今好多了。”
大公主又嘱咐了些什么,太子连连点头,乖巧的不行,傅华莲看了一会儿,觉得这姐弟情深的情景无趣,在他眼里有意思的只有公主殿下一人,眼看公主抽空关爱弟弟之后就要离开了,他也起身拍了拍衣服准备走开,却在移开目光前看到了太子垂于身侧、紧握的拳头。
慕华大公主走到哪里都是焦点,太子盯着的,正是她被众人簇拥着的背影,所过之处,无人不俯首跪拜,不是云国的君王,胜似云国的君王。
太子盯的太过认真,认真的眼睛里都有了血丝,所以没有意识到有人也在凝神打量着他。
傅华莲轻轻的嗤笑了一声。
……
自御花园离开,华莲世子没有忘记自己进宫的目的,到公主召臣子议事的云霄殿外等候,虽是公主面前的红人,但以他明面上的职位,却是没有资格进云霄殿的,等待与守候都是应该做的,执行那些不为人所知的命令,伪装成不为世人所容的模样,都不过是他心甘情愿罢了。
殷慕华走出云霄殿的时候,神色间难掩疲倦,傅华莲远远的冲她行了一礼,一些大臣见了他,面色不禁难看起来,但碍于公主在,不敢斥出不满,纷纷叹息而去,傅华莲得意一笑,到公主面前才收了笑意。
殷慕华擡头看了一眼太阳的方位,道:“听说你今日来的早,等候几时了?”
傅华莲弯了眉眼笑道:“还要多谢殿下给的方便,恩赏微臣可以随时入宫候命。”
“华莲,”殷慕华看了他一眼,缓步离开云霄殿,朝一条安静无人的宫路走去,侍从都留在了原地,独傅华莲跟上去,听她道,“你听命于本宫,长此以往,在这帝都之中终是太显眼了,木秀于林,风则摧之,于你于本宫都不是好事,本宫希望你以后,谨慎一些。”
傅华莲俯首道:“为殿下谋,微臣无所畏惧。”
又道:“然殿下意愿,华莲谨记在心。”
“如此甚好。”宫道两边是高耸而华丽的宫墙,纵然华丽,这条路不知为何却让人觉得阴湿森冷,殷慕华心里有片刻的迟疑,但还是走了过去。
她心里一直都很清楚,清楚她的父皇母后以及太子王弟是些什么样的人,多年以来,劝诫也好,教化也好,收效甚微,没有人肯真正听她的话,可也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云国之危如累卵,强国环伺,他们一直都是别人刀俎下的鱼肉,连挣扎一下都十分困难。
当下为改变现状,也只好祸水东引。
忽有一阵凉风吹来,傅华莲捋了捋鬓边飞起的碎发,快步追到了殷慕华身边,道:“今日微臣进宫,乃是有一件事需要殿下定夺。”
他的声音低了一些,“微臣找到了合适的刺客。”
殷慕华微微侧过脸:“可信吗?”
傅华莲道:“微臣做事,殿下还不放心?”
殷慕华:“亡命之徒,大多会丢弃很多世俗人们所看中的东西,所求的东西少,因此不好控制。”
“殿下,那是华莲与他们的交易,只要付出足够的价钱,他们一定会为我所用,”傅华莲眯了眯眼,道,“纵然丢掉了很多东西,可要在这乱世长久生存,还是要有起码的坚守,至少,要让雇主安心。”
他语气笃定,仿佛万事已尽在掌握之中。
殷慕华不置可否,又问:“你确定他们可以成功?”
傅华莲:“如果他们都无法成功,就更没有别人可以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