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
准备
傅影坐于廊下，正用小刀刻着摆件。
“晋王体贴入微，尉迟娘子美丽温柔，雍州百姓盛赞是一对璧人。”他握着小木段的手，狠狠用劲，却在听见伏鸢的落子声后，面上的阴霾再难看见。
“我都准备了，你且安心等着便是。”
傅影所说的，是一个离开此处的机会。
“嗯。”她指尖拈起一颗白子，却迟迟未放至棋盘，“尉迟峰将我关在这里，应当是为了让消息尽早传回昀京和兄长的耳中。到时柱国就算再使什么计谋，也改变不了任何，至于兄长那边......既然和离书是我的决定，他也不能因此迁怒于雍州，尉迟峰这老丈人也着实是替李通考虑的周全。”
总归将错处都推到伏鸢身上，余下的人，才能挑不出什么刺。
傅影靠着柱子，闲看院中翠意，“他这般和别的娘子浓情蜜意，你可会不舒服？”
“傅大人这是在为你家大王试探我吗？”
伏鸢索性不再下棋，赏玩着桌上的笔架，“如此说来，这种情况下我该不舒服，但我与李通缘分不够，自然也没什么可多想的。”
“但尉迟峰似是觉得，你并非会心甘情愿地放弃，那唾手可得的皇后之位。”傅影伸手捉住一只蜻蜓，极为宝贝地放置于伏鸢的手背，可面具却掩盖了他的喜悦，“不过尉迟峰选了这个时机，也是因昀京此刻的动乱。”
昀京动乱？
莫不是皇帝即将崩逝？
“太子身为储君，又得柱国扶持，按理说这传位诏书早就该下了，可却迟迟没听到动静。许家势大又急不可耐，昀京可不得乱嘛。柱国派人来雍州，想必是等不及了。”
皇帝断不会传位于一个傀儡太子，倘若他归天后仍未定下决断，那谁有越多的兵权，谁就是天子。雍州牧于西北有绝对的话语权，若非尉迟荷若，李通也绝无踏入雍州的可能。
傅影点点头，十日之期将至，算起来皇帝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是李遣，却不是这一世的五皇子。林呈昭昨日给他递了消息，万分记挂皇帝的病情。但命数使然，生死之结局，他们也不止经历过一次。
院门口的小厮匆匆来报，“王妃，我家家主前来拜见。”
“快请。”
傅影起身走向里屋，意味深长道：“看来急不可耐的，不止柱国一个。”
伏鸢撩起广袖，示意他赶紧进去，尉迟峰来此，定是怕有眼线跟着，此番谈话，恐怕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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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迟峰红光满面，像是得了不少好处。
“小女这几日很是欢喜，老夫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尉迟峰咂咂嘴道：“老夫曾问过她，何时种下的情根，她却只说是偶然，老夫自然不信，私下查了良久，听说是在昀京时，她被人抢了荷包，晋王出手帮她教训了那伙贼人，这才一见倾心。”
上次尉迟荷若只说是见过一面，原来还藏了这事。
伏鸢低头浅笑，“尉迟大人来找我不是为了这事吧。”听闻成亲的事宜已准备妥帖，今日来此，约摸是为了她的一个手印。
“不错。”他将和离书取出，“请吧。”
伏鸢没有迟疑地坦然按下，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那一刻，她好像觉得身上的枷锁被打开，褪去了满身的疲惫。她与李通和离了，至此再不是夫妻。
她可以离开了。
尉迟峰满意地弹一弹和离书，大手一挥，“曲小娘子放心，老夫必然会帮贤婿夺得帝位......但曲将军似乎对此事不大满意啊。”
精明的视线落于笔墨之上，俨然是想要伏鸢的一个保证。
“大人放心，兄长那边我会书信一封告知详情，他定会明白此事与晋王无关，也与雍州无关，皆是我一人的决定。”但她也需要雍州牧的一个承诺，“寅朝天下，烦请尉迟大人多多费心。”
失了曲家，得了雍州，李通的兵力还是逊于柱国。但身经百战的雍州牧，若是临阵倒戈，李通可就什么都没了！眼下虽与尉迟荷若结亲，但危急关头，难保雍州牧不会放弃晋王。
果真，皇帝才是算无遗策。
伏鸢跟着来此，便是手握着最大的筹码。
“小娘子也算是对晋王仁至义尽了，老夫身为臣子，自当为天子效力。”尉迟峰哪里会看不出伏鸢的担忧，他今日来此更是为了一件事。
“昀京大乱，旁人皆已为是柱国拿捏太子的手段，可老夫却另得一个消息。”
他将身子往前倾斜，一掌拍于案几之上，笔杆也随之滚落，沾到了伏鸢的鞋面，“暗探来报，陛下时日无多，却仍旧不愿立诏书。众人纷纷揣测——晋王实为陛下的属意之人！加之，宫中丢了一件柱国遍寻不到的重要东西。”
这话已点明了尉迟峰的怀疑。
“老夫因那日贼人的事，已修书柱国，能让他如此铤而走险，可见那物件就在雍州。”
伏鸢不慌不忙地拾起笔杆，擡眼正视尉迟峰，“所以大人觉得，柱国不光是为了绑走令爱当人质，更是为了那东西喽？”
但这事他也不能直接问李通。
尉迟峰心领神会，“小娘子处变不惊，老夫佩服，看来晋王当真是天命所归。”不过三言两语，他已可以确定，就连晋王，都不知曲伏鸢拿在手中的绝对筹码。
“老夫以雍州起誓，必当倾尽全力，辅佐未来的天子——晋王！”
他向身后喊道：“王爷听了这半天的墙角，也该现身了。”
李通紧张地盯着伏鸢，嘴角挂上难以言说的无可奈何，“是父皇给你的？”
“王爷此言差矣，陛下不过是让我代为保管。”伏鸢从案几下取出一个小玉盒，将那寅朝的“天下”奉上，“调动天下兵马的虎符，便是王爷最大的保障！”
暗金色的虎符不过巴掌大小，却是承担着寅朝的万千生灵，其分量更是绵延了历朝历代的李家血脉。
尉迟峰下跪叩首，“臣，万死不辞！”
李通的手微微颤抖，有了这东西，他就有了能长驱直入昀京的兵力！到时谁站在柱国那侧，谁就是乱臣贼子！
而他，则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