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霾枯骨
阴霾枯骨
白头翁,既是间酒馆的店名,更是黑市内贩卖消息的人。
李遣不愿多等,直接用五锭金子敲开了掌柜白头翁的门。
“我要知道一个住在悬崖上的判官,该如何去到他那里?”
“小郎君这么急做什么?”白头翁转过头,原以为是个长者,却不料是位英俊的年轻男子,眉眼带着笑意,一柄羽扇轻轻摇曳,长衫随意披着,倒有几分诗人的风雅。
见几人惊讶,白头翁指着自己的满头银丝,笑道:“莫要怀疑,我就是白头翁,你们要找的判官,我确实知道一些消息。”
他端详着自己的手,唉声叹气,“那金子只是见我的钱,这其余的......”
“都给你。”李遣顺道扯下了李通的钱袋,另附上了一块贡品玉珏,“够吗?不够的话我把他抵了。”
李通哭笑不得,拿了自己的钱,还要把自己卖了?!
还真是兄弟情深。
白头翁见那玉珏来历不凡,也知判官惹了事,遂哀叹一声,“要说这判官啊,原也是地上的人,因科举落败又遭遇横祸,这才躲到黑市。”
他靠着酒桌,低声说道:“我知几位来此是为了查矿神一事......你们不用惊讶,黑市里没有什么事瞒的过我。这判官曾在矿区做工,但出事后无处申冤,这才被矿神找上了门。据说是他知道一条可以直达矿区的密道。作为交换,矿神准许他私留一两位小娘子炼药。”
“炼药?”
绵绵也记得他说需要药引,“究竟是什么药?”
白头翁故弄玄虚一番,“这我就不能说了,毕竟是秘密,我也知道的不多。不过看在金子的面上,我提醒各位,黑市内有经年不散的瘴气,地面上的人,可不能久待,几位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他递上一张地图,“崖上木屋万千,西边最高处便是判官居所,你们必须从崖底的佛像后进入,但他可不一定还在。”
黑市的街道七拐八绕,却又依山而建,这其中若是隐藏密室,也未可知。
————
脖子上被胡乱地扎着布条,系得有些紧,渗出些半干的血迹。
伏鸢看着眼前这个忙碌的小娘子愣是不知该问什么。
她说因自己貌丑,这才被判官留下当了个洒扫的侍女,瞧伏鸢难受便动了恻隐之心。“我也不知他何时会杀你,伤口上我撒了些金疮药,但治标不治本,要想痊愈还是要寻个大夫。”
“有没有好些?要不要喝水?”她一半的脸上覆盖着厚厚的刘海,像是长了不少燎泡,“对不住,我忘了你现在说话就疼。”
清冽的山泉倒了小半碗,伏鸢喝了一口,伤口疼得厉害,“谢,谢。”她吃力地站起,这位名叫琴娘的小娘子竟对此处很熟悉,莫不是已在这里多日?
不知是不是照不到太阳的缘故,惨白的皮肤下清晰可见血管的走向。她眼下也是紫黑色的乌青,瞳孔中的血丝多到下一刻便要爆裂。
“我们一起逃吧,判官还没......还没回来,我们有机会的。”伏鸢本能地想离开这里,擡头便是尸身的密室,香的诡异,“你不要害怕,有我在。”
琴娘一愣,翻着皮屑的嘴已干裂,她不知所措的眼神内带着另有深意的讽刺,搭上伏鸢手背的掌心,凉的刺骨,像是爬出冰底的落水者,唯有呼出的白气还有一点生机。
“外面处处是危险和陷阱,我们在这里作伴,不好吗?”琴娘指了指头顶的那些人,“判官没有害她们性命,不过是取了点血,可矿神是不会放过她们的。即使判官试图将她们放走,到头来还不是被青面鬼捉回来,放干了血,吊在顶上。”
这些人并不是死于判官之手?
可琴娘又如何知道的这么多?
伏鸢怀疑道:“你是和判官一伙的。”
“是啊,你瞧这满屋的花烛,是不是很美啊。为了保命,你就留下吧,我们每日只取你一点血,不会伤你性命。”琴娘拿出梳子,兴冲冲地递给伏鸢,“不然等矿神的使者下手,你就只能和她们一样被挂在这里了。”
琴娘委屈了片刻,“那我和判官都会难过的。”
难得来了个讨人喜欢的小娘子,必须留在身边才好。
“我还有好多事要做,不能留在这里。”伏鸢按着琴娘的意思给她梳着头,枯黄又脆弱的发丝稍不留神便会断裂,“矿神能对这么多人下手,难保不会为难你们。我,咳咳,不能久待。”
“可你的瘴气已深入肺腑,要是不在密室里,可跑不出黑市。”
琴娘欣赏着铜镜中模糊不清的自己,毫无神采地笑着,“好看,你手真巧。”
吱呀——
门被推开,判官端了碗黑红的药给琴娘,满屋都是腥香。
“今日的药有了小娘子的血,真是格外香甜。”琴娘擦着嘴角,笑得真诚,可那唇上却如同点了胭脂,衬得人宛若白练。
伏鸢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脖子,难怪说要每日取血,难道判官的药是给琴娘炼的?
“阿姐得了怪病,每日需得饮血,现下连精神也不大稳定。”说话间,琴娘已睡去,判官俯视着这个胆大的小娘子,竟微微低头,“她很久没这么高兴了,多谢你给她梳头。”
密室内另开了一道石门,判官抱起琴娘,示意伏鸢跟上,“你朋友跑了,被黑市内出现的不速之客所救下,听闻是两位年纪不大的小郎君,说不定他们正在找你。”
绵绵是遇上了李遣和李通?
定是自己的玉鸢佩被认出来了。
这屋子的香气更甚,伏鸢连连咳嗽,但一想到琴娘病情不稳定,便极力克制着,生怕将她吵醒后,惹判官生气。
“难受的话不用忍着,我在阿姐的药中放了助眠的东西,她一时半会儿不会醒来。”判官瞧了眼伏鸢脖子上的布条,自知这一刀划的重了,“这里是崖洞的深处,矿神不会发现,只要你不想着跑,我和阿姐会一起照顾你。”
这话听着颇为奇怪?伏鸢从不觉得自己需要旁人的照顾,更何况此话还是出自绑架姑娘之人的口中,实在令人难以相信。
“不瞒郎君,我是为了矿神而来,他私盗铁矿,绑架良民,杀人灭口,此人若不被绳之以法,哪里能让一方百姓安定?”
这香闻着刺鼻,却缓解了不少痛苦,想来是判官为了琴娘特地准备的。
“当然还有帮他一道行事的你,也该早日停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