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 算尽商途,唯她乱我平生局 - 一烬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第62章

第62章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小洋楼里,春荼正低头打包着行李,苏小乔在旁帮她折叠衣物,“从前,你总劝我寻个人家,如今我也想劝你一回,小六……”

春荼低垂眼睑,收拾着画具:“这是难遇的机缘,我与他…”她轻叹了口气,“到底是有缘无分。”

“真打定主意啦?”

春荼忽然握住苏小乔的手,“如今你收了锋芒,脾性温顺得像只猫儿,我也说不清是好是坏——”她勉强扯出个笑,“但不管怎样,总是盼你和福爷好的。”

苏小乔眼圈发红,回握她的手,“你不懂洋文,难免要遭些难,实在撑不住就回来。”

“好,等我拼出个名堂——”她迟疑片刻,到底把后半句吐了出来,“倘若哪天你受了委屈,就来英吉利寻我,咱姐妹俩互相帮衬着,就没有趟不出来的路。”

“好!”苏小乔抹了把泪,将身后的小匣子递过去,“这些带着防身。”——里头装了二十根大黄鱼。

春荼没开盖儿,方才路过她屋门时,瞅见苏小乔往里头搁金条。她不想多矫情,去那么远的地界儿,自己确实用得着,接过来直接塞进皮箱,哽咽着说:“等我成了像香奈儿小姐那般的大师,往后给你做高定衣裳,当你的御用设计师。”

两人笑中带泪,恍若又回到在庆元春苏小乔逃亡前那夜,抱着哭抱着笑。这回不同是,虽有离别的伤情,却更多是对前路的期许。

海关大楼敲响第九下时,宴会已接近尾声。福昌盛站在汇中饭店的露台,望着陶沛德夫妇领着陶嫣然在华懋门口与人寒暄。

魏淑芬款步走来,朝他视线看去,一触到那抹明黄,便无奈地摇头,“这丫头最近也不知犯什么轴。”

“从前别人就议论咱们家僭越,说‘三品官的皮,一品官的里’。”福昌盛冷哼一声:“这回倒坐实了——咱这脉,在礼数上算是落人话柄了。”

“新贵重利,旧族重礼。早年我就说毓淑格格合适,您偏说要寻个革新派的。”她望着马路上的黄包车与轿车飞疾而过,叹了一声:“咱们到底是要在新旧两头走的,这些半洋派,哪懂老祖宗的规矩。”

“老王爷前儿还托人带话,说……”她忽然压低声音,“说想应个‘两头大’的体面。”

“格格还待字闺中?”福昌盛转头看向她。

“可不是么,偏生认准了咱嵘哥儿,都二十有二了。”魏淑芬指尖摩挲着腕间翡翠镯子,那是毓淑格格生母当年赠她的添妆礼。

欧国维适时走来,打断两人对话,“老爷夫人,回礼礼单请过目。”

福昌盛翻开礼单,沉吟道:“三品以上的,没一个露面……”忽又想起那些遗老们送来的古董、玉石全是用报纸包着,标题不是《实业救国》就是《新生活运动》。

他看向妻子,“方才那桩事莫要再提,如今连龙袍都改成了西装,何必再拘那些老礼儿?”

“咱们这些人啊,就该像这江面上的浪花——”他擡手指向黄浦江,“看得见,抓不着,方能长久。”

“到底是在旗的人家,真要娶个格格进府,以嵘哥儿的脾性,让他每日晨昏定省——”他轻嗤一声,未再言明。

次日,陈五与陆经理将汇中、华懋两处留宿的宾客送别后,便把账单送来嵘光给福嵘签字。

签过字后,福嵘见陈五欲言又止,擡了擡手,示意陆经理退出去。

“东家,魏舅爷说昨日人多眼杂,临走时交给您的。”陈五从内袋摸出一份密函。

函上字迹墨色犹新:「国府密令:暂拟1933年3月15日,民间矿场一概收归国有,补偿按十抽一计,抗令者以通匪论处。具体施行之日暂未明发——务必雷厉风行,尽快收尾。」

福嵘看完,面色骤沉如铁:“把龙枭找来。”

陈五辗转数处,才在大华舞厅找到人。

昏暗的灯光下,龙枭正搂着舞女灌酒。陈五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后,他才摇晃着起身,满脸不耐地离场。

过了大概一个小时,他脚步虚浮地推开办公室门。

福嵘靠在大班椅上,冷眼看着他,“龙老大好兴致,喝到大天亮。”

龙枭半眯着眼打了个酒嗝,径直坐在福嵘对面,“福老板这么急唤我来,不是闲叙吧?,

“看看这个。”福嵘将密函推过桌面。

龙枭的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密函上的字如钢针般扎得他眼眶生疼,反复读了几遍,酒意瞬间醒了大半。

“十多年前不也说过收归国有?”他沙哑着嗓音:“最后不也不了了知。”

福嵘起身给自己倒了杯茶。“这是南京来的密函,龙老大敢赌?”

“那是赤豹会三百弟兄十年的卖命钱,您的意思是让我拿回六十万去给他们填棺材缝?”

“不是六十万,是你我各三十万。省府的刀悬在脖子上,能吐这点血已是万幸。”

“万幸?”龙枭笑得肩膀直颤:“福老板叫我来是听噩耗还是听笑话?”他胸腔剧烈起伏,“操他娘的,老子现在就带人去省府门口泼黑狗血。”

福嵘像看傻子一样看他,“龙老大还没酒醒?”

龙枭忽然想到什么,脑袋一瞬清明,“大象谷是孟召的地盘,国府的手伸不过去!”

福嵘掷出一张地图,用钢笔圈住大象谷,“前清时,此处属宣慰司辖地,宣统三年编进《钦定大清会典》。”他笔尖戳在地图红线上,“如今国府按《土地法》确权,英国人在瓦城都备了案——较真起来,你看枪口对谁?”

龙枭拍桌怒骂:“孟召那杂种给咱埋坑!说好开采十年,现在说收就收,按《矿业法》该补六成,就算对折也该三百万!六十万?操他娘的六十万,打发叫花子?”

“真一点招都没有?”他抖着手摸出烟盒递过去。

福嵘接过烟,钢笔敲了敲地图:“有一条险路,就看龙老大敢不敢趟——明年元宵前挖空矿脉,最迟二月中,偷运过云南界。第‘7旅‘防区我来疏通,缅甸那头,你和昂坤的交情也该派用场了。”

龙枭怒极反笑:“拿我弟兄的命换您发财?”

“石头过了关卡,我保它洗白成金——利润你六我四。”

“这矿才挖了三分,若要赶工,缅区矿工用不得,得派多少赤豹会弟兄过去?福老板让出一成利就想坐享其成?”

“通关费、买路钱,哪样不用票子?”福嵘搁下钢笔,靠回椅背上,“你出刀,我出钱,公平得很。”

龙枭抽到第二根烟时,才开了口:“三七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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