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 算尽商途,唯她乱我平生局 - 一烬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第64章

第64章

农历七月初六

苏小乔坐在妆台前,口脂涂到第三遍时,指尖开始发抖。

“春荼,才初秋,为何这寒意竟比腊月的霜还砭骨?”

唤了两声,她才想起春荼已不在了。

窗外锣鼓喧天,福家新姨太的花轿正从霞飞路擡过。她抓起妆台前的白瓷娃娃,想起那年他说“残次品摆不得正经台面,只配当个乐子看。”

她呢喃道,“是呀,原就是个笑话!”

“砰!”

街道突然炸开二踢脚,手中的瓷娃娃应声坠地。满地碎瓷像在地上长出獠牙。她赤脚踩上去,学着坤伶的做派甩了个水袖,哑着嗓音唱戏文:“留不住合欢枕上鸳鸯戏,断不开青丝缠绕结发情。”

“摔不碎白玉阶前同心坠,剜不去石栏刻的……并蒂梅!”

血脚印随戏步在瓷砖上洇开朵朵红梅,“你既负我——何必当年赠我这痴魂泪!”

胭脂被泪水晕染,顺着眼尾流到唇角。

“他教我收余恨,免痴心。收余恨!收余恨!免痴心!”

她看着铜镜里如同疯妇的人影,忽地觉得很像一个人——那个翘着兰指诅咒她的人。

她模仿起杜鹃当年的动作,兰指一翘,咿呀唱道:“且看这金漆笼中鸟…”指尖缓缓转向镜面,侧头讽笑:“来日也作阶下残朱钿!”

脚尖突然踢到硬物。白瓷娃娃的断头“咕噜噜”滚出三尺远,头颅转动间映着窗外的光似笑又似哭。苏小乔踉跄着扑过去,膝盖砸在地面上发出闷响,她匐在地面死死盯着滚至床底下的头颅。

“我的孩子……”她伸手去够,“是娘不好……不该摔你……”

碎瓷片在掌心合拢时,锋利的茬口割破虎口,她却浑然不觉疼。“别怕,”她从妆奁里翻出金箔,想将一片片碎瓷缝补起来,“娘给你镶金边……让你做戏台上的小旦角……”

金箔片总在指间滑落,她用指尖蘸了点发油去粘,可哪里又粘得住呢?手一抖,断头从掌心滑落,这回真是碎得彻彻底底,哪块是眼,哪块是嘴已分辨不出。

“残瓷难补……”她瘫跪在地,望着满地狼藉笑出眼泪,“如同……贱籍难书一般!”

月光从百叶窗斜切进来时,她已用血在地板上描了十七个“嵘”字。每个字都缺笔少划,像被虫蛀过的残卷。

这时门外的彩云对着来人说,“先生,夫人把门闩死了……”

金玲带着哭腔接话:“里头‘乒铃乓啷‘的,唤夫人,她也不应答。”

话音未落,小六已一脚踹掉门锁。

“几位爷、小姐,是要听曲儿,还是看戏?”苏小乔鬓发凌乱,跪在地上对着门外几人傻笑。

福嵘僵在原地,望着满地血字。

两个小丫头吓得捂嘴惊叫,唯有小六还镇定点。

苏小乔忽然摇晃着站起身,散落的发丝在风里飘成乱草,她喃喃着走向阳台,“爷总说我像个瓷人,……可瓷若碎了,便再难补全……”

当她的一个脚跨上栏杆时,福嵘发疯般冲过去,将她死死箍在怀里。

“放开我……”她剧烈地挣扎着,声线却弱得如蚊呐。

“苏小乔!”福嵘将人按在胸口,“为何要这样?”

他额头抵着她冰凉的眉心:“你总说你不舍,可曾问过我舍不舍?你当真想要我命么?”

“怀安?”

她忽然擡头,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人,“你怎会来?这时你该和龙芷……”话未说完,人已晕厥过去。

当彩云捧着药碗进来时,福嵘正用绷带给苏小乔缠着渗血的脚心。

床上的人疼得咿呀乱叫。

“现在知道疼了?”他手上力道放得极轻。“再癫一回——”想到医生说她病情加重了,责怪的话终是不忍说出口。

“便如何?丢了我么?”

这话又莫名触起他怒火,“记住——”

他打结的力度重了几分,“你生抑或死都是我的。”

“疼...”她缩脚,却在他掌心握紧时,又木纳地点头。仿似还未回魂的木偶,更像是受伤的野兽本能地示弱——这种被驯化后的顺从仿佛已刻进她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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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

缅甸北部的雨幕砸在「大象谷」界碑上,界碑一侧刻着「大清腾越厅辖地」,另一侧插了杆米字旗。龙枭的黑马踩碎一小丛野生的罂粟花直奔矿洞。他手里拎着个油布袋,里头装着昂坤送来的克钦土司颁布的《采矿契约》。

拴好马后,龙枭叼着烟往临时搭的竹棚走去,“老东西,今儿筛出几两金?”

“三两屎。”老李头也没擡,冲左侧努嘴——几十块被他判了‘死刑‘的石头堆成小山。

他手中的砂纸在石皮上擦得“唰唰”响。“今天挖出来的都很一般,就这俩玩意儿,像是‘水翻砂’,可惜龟儿子们撬得太急——”

话音未落,矿洞处传来惊呼,龙枭眼皮一跳,快步冲进巷道,却见阿三僵在断石前,镐头斜插在碗口大的正阳绿里,崩裂的石面如蛛网般蔓延。

后赶来的老李,扑过去直喊,“祖宗哎!这玻璃种正阳绿啊!你这龟儿子当柴劈?!”

龙枭解开腰带就要抽,阿三攥着镐头后退,“龙爷,这…这石埋得邪乎,我一没留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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