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荆春楼
宋佳诺笑了笑,起身推门走了出去。
外头,宋芙宁还在和三秋拉扯。
“四小姐,我家小姐刚从紫竹寺回来,一路上劳心劳神,这会正在歇息,晚些时候小姐醒了,您再来同小姐叙旧寒暄不迟。”
“我想见我姐姐,你个丫鬟为何三番五次阻挠?”宋芙宁看上去有些不耐烦。
“并非奴婢有意阻拦,只是小姐向来不喜欢在休息的时候有外人打扰,我们也是领命行事,还请小姐体谅。”
“你……”
“外头怎么这么吵闹?”宋佳诺打了个呵欠迈出房门。
“姐姐……”刚才正要发作的宋芙宁立刻换上了一副委屈的神情:“宁儿听说你回来,马上就从书院里赶回来想见姐姐一面,谁知道……谁知道这个丫鬟死活不让我进去,还说宁儿是外人。”话落,闪烁的水光就攀上了宋芙宁的眼眶。
又来了。三秋和杪春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几年前,宋芙宁也是用这样一副人畜无害的可怜模样进入宋府,也是用这副模样,在宋世良跟前生动表演,挤占宋世良宋佳诺父女的相处时间,让父女俩的交集日趋于无。可以说,当初自家小姐不告而别离开宋府,与眼前这位有脱不开的干系。
“妹妹有心了。”宋佳诺不动声色地躲开了宋芙宁靠过来的身子:“丫鬟跟着我在紫竹寺待了三年,刚回不懂事,妹妹多见谅。"
眼见宋佳诺没有帮她出头的意思,宋芙宁有些尴尬,擦了擦眼角的眼泪转换话题道:“姐姐这一路回来想必吃了不少苦,我和母亲都十分想念姐姐。”
“常姨娘也想我?”听到熟悉的人,宋佳诺弯了弯嘴角:“可我回来半日,未曾见到她的身影,还以为姨娘厌恶我,不想见我呢。”
“怎么会?”听到“常姨娘”三个字,宋芙宁脸上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垮下去,但她很快调整过来,摆摆手笑道:“母亲因为有铺子要打理,实在是走不开,所以才没有亲自来看姐姐的,母亲心里可是一直都记挂着姐姐。前几日听说姐姐要回来,还挑了上好的衣料说要送给姐姐裁新衣呢。"
宋芙宁说得欢,宋佳诺垂眸听着,眼神晦暗不明。
送料子裁新衣,说得多动人啊,若不是她知道,京城城最热闹街上的几间布行全是当年母亲的嫁妆,或许真会赞叹一句常娴真是“贤良淑德”。
宋芙宁看出宋佳诺听得兴致缺缺,也不多自讨没趣,见时间差不多自己找了个理由离开了。
等到宋芙宁离开,宋佳诺转头吩咐道:“三秋,收拾一下,跟我出去一趟。”“是,小姐。”
车水马龙的长乐大街上,店铺林立,吆喝四起。闹市不远处,一座三层的玄色雕花楼静静地立在杨柳岸边。匾额上端端正正地写着三个大字:荆春楼。
荆春楼,是都城京城内数不胜数的青楼当中的一座。论规模,它比不上生意火爆的熏风馆,论客流,它赛不过花街中心的温柔乡。但它却能在最繁华的闹市附近落地,足可见此楼的特殊。偶有路过的男子与门口容貌姣好的红袖对上眼神,失魂丢魄的样子准会叫身边的夫人心头火起。
荆春楼二楼,雅间内。
“不是吧,你当真……”“小点儿声!”唐汝成抬起腿朝谢亦容踢了过去,后者灵活地侧身躲过了这一脚,末了还不忘回头“啧啧”两声:“看不出来啊,你小子一个文试生,急了还敢对我动手。”谢亦容凑近他,揶揄道:“冲冠一怒为红颜?”“那是你该。”唐汝成轻哼一声,脸上丝毫没有“攻击了好兄弟”的悔意。
谢亦容一挑眉:“真生气了?”见唐汝成没有理他的意思,刚要继续开口,门口飘来的声音就打断了两人:“世子又惹什么事了?”
“鸣珂!冤枉啊!我可什么都没做!”谢亦容先声夺人:“我刚就信口胡诌一句,谁知道他当真心悦那……”“谢亦容!”“好好好,我不说。”被点名的人两手一摊作无辜状,用眼神示意沈鸣珂:你看到了吧。
“行了,说回正经事。”沈鸣珂没有理会二人的小打小闹,坐下说明了今天的来意:“江南春汛一事,陛下已经另行下令,派工部侍郎裴千行亲自前往治理。瑞王也因办事不力获罚禁足在宫中了。”
瑞王,即五皇子谢祁安。
“办事不力?”唐汝城疑惑道:“可这江南春汛几乎年年有,只不过今年开春以来阴雨连绵,导致汛期来得早了些猛了些,且发现得早,朝中银钱和人手到位又相当及时,若是用心,想来应该不难控制才对。”沈鸣珂看着他,但笑不语。
唐汝成忍不住皱起了眉。
谢亦容沉吟片刻,问:“他拿着钱干什么去了?”
“猜猜看。”
“扩充私库?”
“贿赂重臣?”
“还是两者都有?”
“包姑娘。”沈鸣珂轻飘飘地掉出三个字,让刚刚给出众多猜测的二人都陷入了沉默。
“……二货。”谢亦容扶额。
“理解你们为什么不派人盯着他了,这瑞王才高阿斗,盯着他属实是浪费人手。”唐汝成面无表情道
“才高阿斗?”谢亦容“扑哧”一声笑出来:“看不出来,你小子平日里咬文嚼字,点评起人来也是一针见血。”
“若真像你们说的那样,恐怕他早就性命不保。”沈鸣珂转了话锋:“周王会代表朝廷去安抚百姓,我奉命陪同,我不在的时候,凡事听谢亦容的,决断不了给我传书。”
“行。”
“好。”唐汝成应下,想了想,又问道:“之前你说的荆春楼东家的事情,可是有着落了?”
沈鸣珂抿了口茶:“不急,我等得起。”
声色犬马,烟花柳巷的地方,消息也如暗流般,悄然流出,又不动声色地落入有心人的耳。
正如荆春楼是一座不同寻常的清倌数量远大于红倌的青楼一样,它的业务范畴也不止于做寻常的青楼生意。
不对外开放的隐蔽房间内,青衣女子低垂着眉眼,听下首的人汇报。
“东家,那我们接下来如何?”
“他说何时想见我?”被称为“东家”的女子问道。
“对方说随时。”阿侑顿了顿,又接着道:“东家,那位方才还在楼中,估计刚离开不久,要不要……”“不用了。”女子摇摇头:“有缘自会再见,生意的话,也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