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杂文(2) - 纳兰性德全集 - 纳兰性德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当前位置: 30读书 > 都市言情 > 纳兰性德全集 >

第121章杂文(2)

第121章杂文(2)

右忠箴高门悬薄,孰不有亲?藐予小子,独异等伦。有怙有恃,玉叶金茎。鞠我育我,早被华缨。程母画荻,韦相传经。延师就塾,望尔有成。箕裘之业,庶几克承。婉兮变兮,突弁如星。有玉勿琢,恐坠家声。先师垂训,显亲扬名。敢不黾勉,无忝所生。

右孝箴

注:此文应是纳兰性德于康熙十五年(一六七六年)三月中进士后所作。与他其他的作品相比较,这篇文章流露出的情感明显的有某些“违心”的地方,想必在当时的处境下,纳兰性德自有他的苦衷。

纳兰性德虽从小便受忠孝的礼教熏陶,但思想开明、抱负远大的他却屈为一个朝廷侍卫,且他的父亲结党营私、收受贿赂,这些使得性德对内心深处的忠孝观念产生怀疑。

《易》九六爻大衍数辨

《易》,言理也。而数有不通,则无以明理。何先儒亦似有昧于数以昧于理者乎?他不具论,即如每卦六爻,必分冠之曰九曰六。先儒曰:“九为老阳,六为老阴,君子欲抑阴而扶阳,故阳用极数,阴用中数。”是说也,予窃疑之。

夫阴阳天道,岂徒用数而能抑之扶之哉?尝深思而得之曰:此无他,天地之正数不过一二三四五之正数,至六七八九十之成数则各有所配,非正数矣。作《易》者每用正数。故孔子曰:“参天两地而倚数。”其参天,不过一也,三也,五也,而一与三与五非九乎?其两地,不过二也,四也,而二与四非六乎?此九六为天地正数,故可分冠于各爻。若曰扶阳抑阴,于分爻之义无取,其昧于数者一也。又如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先儒曰:“数所赖者五十。”又曰:“非数而数以之成。”是说也,予尤疑之,夫数贵一定,而曰所赖五十,非数而数,不大诞缪哉?

尝深思而断之曰:此脱文也。天一,地二,天三,地四,天五,地六,天七,地八,天九,地十,数正五十有五。故乾坤之策始终此数。《系辞》明曰:“天数二十有五,地数三十。”五十有五,岂不显然?而何独于此减其五数,以另为起例哉?至于所用之数,或曰:“除六虚言之。”引揲蓍为证,亦非也。盖数始于一,终于五。天道每秘其始终,以神其消长。故虚一与五,以退藏于密,则其用四十有九而已。此后世遁甲之术所由出也。若曰除六虚,于始终之义未明,其昧于数者二也。虽然,亦谓其理当如是耳。有不信者,试为焚香静坐以深探之。

《诗》名物驺虞辨

身为大儒,则毋务为新奇之论。如《诗》驺虞之为仁兽,其说旧矣。独贾谊《新书》本《韩诗》章句,谓驺为文王之囿名,虞乃司兽之官。后儒竟无有从之者。欧阳文忠学博才鸿,常力诋先儒穿凿附会之非,其立论不诐,固粹然大儒也。乃独于《新书》有取焉,谓毛、郑未出之前,说者不闻以驺虞为兽,汉人侈称祥瑞,亦无有以为言,不知其何物也,于是直断以无此义。噫,误矣!

按《山海经》云:“林氏国有珍兽,大若虎,五彩毕具,名曰驺牙。”即《诗》所谓驺虞也。太公《六韬》、淮南《鸿烈》皆云散宜生曾得驺虞以献纣。相如《封禅书》曰:“囿驺虞之珍禽,徼麋鹿之怪兽。”又一见于《瑞应图》,一见于《王会图》,皆是物也。张平子《东京赋》则曰:“圄林氏之驺虞。”何平叔《景福殿赋》则曰:“驺虞承兽,素质仁形。”晋安帝时,新野有驺虞见。又罗愿《尔雅翼》以为似马。王伯厚以为驺吾、驺牙、驺虞一物也。然则确证甚多,安得谓无是物乎?其他纵不可信,而太公在毛、郑之前,淮南、相如、《山海经》与毛同时,比郑为先,尚亦不足信乎?乃知毛、郑之说不为无据,而欧公此论特未之详考耳。吁!是诗词旨与序义相合,较更明白,似无待辨。而吾独惜文忠大儒乃有此误也,或亦其好新奇之过与?

元旦帖子

黍谷阳回,葭灰气动。车迎三素,斗转七星。晓莺传第一新声,早识上林树色;江鲤破千层冻浪,遥连太液波光。句芒始届东郊,青帝旋居左个。销沉寒漏,胥归爆竹声中;绽泄春光,先到梅花影里。于时青袍朝士,金谷名流,并簇辛盘,争烧甲煎。举尊前柏叶,夸盛事于年年;传胜里金花,览物华于处处。达夫常侍,怀故乡客鬓之篇;摩诘词臣,赋元旦早朝之什。莫不惊心岁腊,属望书云。至于鸟卜年丰,蚕烧岁稔;燕裁双尾,鸡画重睛;当门并贴桃符,委巷竞称椒颂。尔乃对景物之更新,伤华年之易逝;醉屠苏而耳热,拨商陆而心寒。噫嘻!庭除拥篲,漫陈崔寔之书;旃厦横经,空梦戴凭之席。倘化工假我以岁月,花鸟助我以文章,庶几日丽嘤鸣,即待寸珠之照;当此冰开鱼曝,可无尺素之移。

端午帖子

节自天中,时当夏仲。五花施帐,争歌长命之词;重碧盈尊,叠和延年之颂。钗名玉燕,两两斜飞;臂绕朱丝,双双并结。捕鸱枭而作供,惜鸲鹆之能言。草是宜男,共斗五时之胜;镜呼天子,相传百炼之金。团扇鲛绡,画凤文而绕户;赤符神印,穿金镂以垂门。采术浴兰,俗传万井;觞蒲簪艾,胜极千秋。水跃丹鱼,广泽鼓青龙之舰;风高黄雀,灵飙迴彩鹢之帆。哭曹女于婆娑,吊屈平于湘汉。既望古而增慨,遂即事以兴怀。于是接景光,睹云物,可以处台榭而居高,相与升山陵而眺远。翩跹羽扇,挹清飗以俱来;缥缈仙舟,泛绿波而竟去。我之怀矣,眷言念之。嗟乎!胜事常存,良辰难再。孟尝不作,空余木梗之悲;胡广既生,乃有葫芦之弃。回思往昔之陈陈,勿使今兹之寂寂。情有同乎?乐可知矣!

书《昌谷集》后

尝读吕汲公《杜诗年谱》,少陵诗首见于“冬日雒城谒老子庙”。时为开元辛巳,杜年已三十,盖晚成者也。李长吉未及三十已应玉楼之召,若比少陵,则毕生无一诗矣。然破锦囊中,石破天惊,卒与少陵同寿千百年。大名之垂,彭殇一也。优昙之华,刹那一现;灵椿之树,八千岁为春秋,岂计修短哉!

题米元章《方圆庵碑》

探河源者于星宿,寻地脉者于昆仑。书家之有钟、王,诗家之有李、杜,其昆仑、星宿也。书至南宫,而书之能事毕矣,然南宫书从钟、王来。诗至东坡,而诗之能事毕矣,然东坡诗从李、杜出。山谷云:“老杜之诗,昌黎之文,无一字无来历处。”书犹是矣。见近时学苏诗米字者,不知其来历而径学苏、米,且并不见苏、米而学。夫学苏、米者之点画与唇吻,每况愈下,久而弥失其真。吁!可慨也!近有人自龙井得米元章《方圆庵碑》初搨示予。其笔法瘦劲,全学《圣教序》,与俗所摹痴肥一种迥异。学米者见之,当知老颠来历,必不专专为天马赋伎俩矣。

注:宋代大书法家米芾(一〇五一年至一一〇七年),字元章,号襄阳漫士、海岳外史。祖籍山西,后迁居襄阳,世人又称他为“米襄阳”。传说他个性怪异,爱穿唐装,嗜洁成癖,遇石称“兄”,膜拜不已,因而人又称其为“米颠”。《圣教序》即唐代储遂良所写的《大唐三藏圣教序》。

题董文敏《秋林书屋图》

世之目文敏者动于巨然、北苑内求之,非是辄云伪。此如画竹林诸贤,必写其沉湎潦倒、科头袒胸之状,而不知山公启事,叔夜挥弦,彼自有正笏端绅,目送飞鸿时也。此卷红树绿莎,朱阑石砌,颇极雅丽,是文敏少年得意之笔,以为赝者乃见橐驼谓马肿背也。识者辨之。

注:董其昌(一五五五年至一六三六年),字玄宰,号思白、香光居士。明代书画家。华亭(今上海松江)人,祖籍山东莱阳。直至其三十四岁之时,即万历十七年方中进士,授翰林院编修,后官至南京礼部尚书,卒后谥文敏。

题文与可《墨竹》

读东坡《筼筜谷记》,便如有兔跗蛇腹之干凌霄汉而出,以为与可之竹在是也。观与可之竹,亦如见掀髯扪腹、兔起鹘落之笔,拂拂在丛筱间。两者俱有神遇,知笔墨外,别有事在矣。京师苦无竹,得此幅挂壁,恍身在潇湘淇澳间也。王子猷曰:“何可一日无此君。”知言哉!

注:文仝(一〇一八年至一〇七九年),字与可,宋代梓州永泰人。善长画墨竹,曾任陵州、湖州等知州或知县。云“画竹必先胸有成竹,不能节节叶叶为之”。有《墨竹图》传世。

募建普同塔引

盖闻惠必旁敷,史著泽枯之德;慈当下逮,礼垂掩骼之文。烟横古冢,骚人以此徘徊;月隐北邙,词客缘斯愀怆。讵必过桥公之墓,始解回车;奚须上董相之坟,方图渍酒。蛇犹思报,愿酬魏颗于他年;蚁尚衔恩,敢让宋郊于异日。因尘不谬,果报非虚。旧有普同塔者,屡经缔构,多历岁年。敛万骨以同埋,聚千骸而并坎。人天共鉴,庶免荒榛蔓草之悲;魂魄咸依,可无怪雨盲风之恨。然而,运逢历劫,积蜕何多!

人比恒沙,陈根不少。叹瓶罍之已满,舍此安之?嗟泉壤以难容,逝将不免。纵使付咸阳之烈焰,灰烬堪怜;假令投白马之洪流,漂浮足惜。爰有沙门,弘斯善愿。拟买松楸之隙地,充彼牛眠;欲求虞芮之闲田,封兹马鬣。然而,画饼奚裨,望梅曷补。定藉檀施之乐助,共成震旦之良因。不揣刍荛,为之乘韦。嗟乎!丹丘不到,人间少换骨之方;绿字无名,海上乏返魂之术。嬴政之鲍鱼空载,园寝同归;茂陵之鹤驾终荒,辒辌共尽。茫茫绝壑,难禁幽独之宵啼;窅窅穷尘,忍听黎丘之夜哭。但获少施涓滴,千秋郁原氏之阡;第令共损锱铢,万鬼安滕公之室。敢邀花雨,仰庇慈云。

注:有学者说纳兰性德的老师徐乾学对于僧人扩建普同塔一事曾给予支持,而此文并未说到,可能是由于此文写在扩建普同塔之前的原因。虽然对于徐乾学与扩建普同塔一事的关系还尚待考证,但如何对徐乾学其人做出比较客观而全面的评价则是个值得探讨的话题。

字体大小
主题切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