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必须保护你
可我必须保护你
光影斑驳的林边，方旗扬看着那个男人打开汽车油盖，将空空的水瓶里灌上些汽油，那些油被洒在车子和草地四周。
烈日当头，裴攻止将林中陈年干叶堆拢一些，他满身结实的肌肉，看起来矫健却不壮硕，麦色的皮肤间微微渗着些细汗，身体上有许多大小各异、形状各异的疤……
方旗扬看着他，带着欣赏与羡慕的情绪，不经意间，他瞥向自己的膝盖，男人早已撕成条状的衬衫此时此刻就缠绕在他的腿间，鼓起来一圈，看起来笨拙不已，不过，裴攻止的包扎技术十分专业。
方旗扬只是羡慕对方拥有健康的身体，完美的肌肉，以及男性应有的力量，那些，是他永远失去的，并非付出努力就可以找回的了。
不出片刻，裴攻止折身勾回方旗扬的方向。
两人之间没有任何的交流或对视，方旗扬看着男人在不远处的尸体上摸索了一会儿，最终心满意足的找到了一个火机。
正当裴攻止准备拖走那具尸体时，方旗扬已经洞察了他的想法，开口拦道：“他不能烧！”
裴攻止蹙眉，觉得方旗扬很奇怪，也很愚蠢，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在枪支上留下你的指纹，然后呢？再留下一具尸体？那枪呢？你打算怎么处理？还给这个男人？还是……”
“枪我会丢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然后等着警察来抓你？”这一点裴攻止是真的不能理解。
他觉得应该毁尸灭迹不留痕迹，何必一定要留下不可磨灭的证据呢，被害人和物证如此齐全，这不是把自己推上死路吗？纵然对方绑架在先，可绑架事实并未成立，而他们却已经杀了三个人，其中将被留下的外国男人死的还相当凄惨……
裴攻止不放心，还是决定将男人拖走烧掉，至少烧毁，能让很多东西查无可查。
然而，方旗扬动了动身，想要起来，人还没站起来，话先传了过来：“这一路而来，你一定会被人察觉，不是吗？”
他努力了一下没能站起来，膝盖莫名很痛，方才那种高压过后，精神放松下来，令他的痛感被无限放大，而方旗扬本就对痛很敏感。
裴攻止看着他，想了想，点点头，撇嘴一笑，不以为然道：“是又怎样？我并不介意。”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船到桥头自然直，他就是这么个想法。更何况，无论别人怎么查，他现在大概都已经是个死人了吧……
活人已经很难找了，更何况他这个焕然一新的死人？
方旗扬借力，依靠这大树晃晃悠悠起身，道：“可我必须保护你。这是我的职责，也是父亲的意思，更是……”
“更是什么？”
“没事。”
这家伙！
裴攻止不知道他没说完的话到底是什么，不过已经能明白对方将带有指纹的枪留下的意义了，竟然……是为自己脱罪？
“一路而来都是监控，拍不到我杀人，总能拍到我一路狂飙吧？纵然为我脱罪，也犯不着搭进去自己，我觉得你多此一举。”
“那些有人会处理。我只需要做到不留下属于你的实质证据就行，况且，我这么做也不全是为了你，是为了我自己。”
“怎么说？”
话音落，裴攻止看见那家伙慢慢靠近地上的死尸，扒开了男人的衣服。
裴攻止绕过方旗扬的身体，盯着地上的人，入目之间，他在男人的胸膛上看到了一串熟悉又陌生的编号：o-1507，编号前有一只红色蝙蝠图案。
“我要把他丢在路边，引起警方的注意，有他的尸体在，警察一定会查，更何况他是个英国人，案子要移交英国大使馆，我想让sis来查。你不知道……”方旗扬声音忽小，眼眸微垂，密林般的睫毛为他的眼睛添上了一层忧郁之色，轻轻道：“这个人……在他们的国家是个有名的议政员。”
“你怎么知道？”裴攻止诧异地看着对方，总想从男孩的脸上窥探出什么，可他什么也看不清，纵然方旗扬敞开心扉般说了许多：“我被绑架后从加拿大直接转卖到了英国……”
没有人能想象得出，那是怎样的绝望，唯一能丈量的不过是漂洋过海的距离。
一个男孩，从东飞到西，一场绑架，跨域了无数的国家、土地和海域。
他在天上飞啊飞，却一直无法飞出桎梏的牢笼。
即使不被绑架，将一个孩子丢在异国他乡，凭借着那双稚嫩的小脚，永远都无法踏过汪洋，一步一步走回家……
他会死在路上，死于某些国家的战乱亦或是葬身猛兽之腹。
方旗扬似乎有些神游，裴攻止蹙眉，轻轻推推他的肩头，男孩回神，皮笑肉不笑道：“他就是我的主人。”
裴攻止不解，想了一想，问他：“你之前不是说k是饲主吗？”然而，这个外籍男人身上的编号却是o。
方旗扬点点头，认真解释道：“k是饲主，但是，是只负责调教的主人。”他顿了顿，悲从中来，他再想，怎么这个男人这样轻而易举就死了呢？
哪怕自己将他的脸砸个稀巴烂，可内心深处的自己始终无法快乐，如果可以，他希望，所有人，都可以被千刀万剐！
可看着早已断气的男人，看着他金色的毛发，这一刻，方旗扬竟又生出些许同情……也许是因为彼此之间曾经相处过很长一段时间吧。
裴攻止没有打扰他，而是安静地等着，等方旗扬回过神来，迟钝又道：“o是真正的主人——他们物色货物，并有权决定去留，他们称之为卖主或买主。我们称其为主人。”
裴攻止不是很理解，方旗扬却也不再说了。
他看见男孩的脸上渐渐有了一道泪痕，一张脸变得红扑扑的，像是病了。
裴攻止没再多问，他有一种预感，那是个很悲伤的话题。
他下意识靠近对方，想要给他一些安慰，一只手顺势摸向方旗扬的额头，但没想到，对方反应极大，一把拍开他的手，带着提防与厌恶的表情质问他：“你干什么！”
裴攻止一手悬空，略显尴尬，随即悻悻然放下。
他想，刚刚经历那些，人大概还处于应激状态，而且，他感受得出方旗扬一直防备心很重，从方才把那个外国男人砸成稀巴烂到现在，一直处于高度防御的状态。
两人间沉默了一瞬，裴攻止想了想，引回之前的话题：“sis，你想引起英国情报局的注意？我觉得你是不是……”裴攻止忍了忍，他真的觉得这小子脑瓜子有点问题。
哪怕他说出联合国际刑警，他都不会觉得奇怪。
可那是英国情报局啊……只有上升到国安或国家情报的问题才会大动干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