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活着
他还活着
裴攻止悄无声息地站在不远处,离歧路又近了些。
那个背影,佝偻了几许,曾经年少矫健的男孩长大了,也苍老了。
他不喜欢岁月,岁月见证他们的长情,却也风干了彼此的年岁。
曾几何时,月下,一道铁门,他看着陆歧路在校园昏黄的路灯下远去。
自己则站在门外,以指尖勾勒那若隐若现的轮廓,目送着他。
裴攻止曾无数次地送他走,却又舍不得真的送他离开。所以,在歧路考上政法大学后,他还是跟去了京都。
无论陆歧路在哪儿,他都在。
在当兵前,他们十多年都未曾分开过。
裴攻止闭着眼睛都能熟练地描绘出陆歧路的身影。
想这些年,经历了许多,心肠硬了不少,心智成熟也许多,但没想到头一次这样铁石心肠,竟是对自己最亲近的人。
有时候裴攻止觉得自己的决定很自私,或许他应该去见一见歧路,跟他说出实情,但他已没有勇气再失去一个至亲了。
退伍到现在,便已让歧路因自己付出了惨痛代价。他的女人,他的前途,他努力挣来的那一切……都越来越远一般。
裴攻止心中难过,与陆歧路的距离虽然不过数米,但他却不能拥抱他。
歧路动身,他便要跟着动身,如此才能将自己藏好,不过,一双耳朵高竖,一字不落地听那人说着:“你看到了吗?”陆歧路问臧西西。
“什么?”
“赤医生的墓,那样干净……分明是有人打扫过。”
“那也不能说明就是他啊?或许是赤医生的父母呢?”
“他的父母在上市!”
“那……如果是朋友呢?”听了臧西西的话,陆歧路冷静片刻,严肃的分析:“你说如果……‘如果’就证明可能是他!”
“你是律师,我辩不过你。”臧西西败下阵来,沉默了一会儿,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以事实劝诫他:“即便如此,即便那个人真的活着,可他都不来见你,你这样颓废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臧西西只是希望陆歧路能看清现实因此振作,却不想这句话彻彻底底将对方击垮……
陆歧路心头一颤,满是胡渣的嘴唇不住一抖,半晌,只说了一句:“原来如此……”
“如此什么?”
“这么多年了……他还是不肯原谅我。”
听着陆歧路自责的言语,躲在树后的裴攻止心底一颤。这么多年,他从没想过,原来在陆歧路的心底竟是这样想的。
裴攻止长呼一口气,不得不压下想要冲出去的冲动,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停留了,否则,否则真的会忍不住。
于是戴上帽子,趁其不备,悄悄潜伏下山。
臧西西拉过陆歧路,低眉看他,好言相劝:“先不要想这个了,今天是有事而来,还是先去看看那个墓修缮的怎么样吧。”
陆歧路被臧西西拉着,一步三回头,他觉得裴攻止离自己很近,很近很近!
可就是看不到他……
也许臧西西说的对,他根本不愿见自己吧。
所以,才去当兵入伍,哪怕退伍也没想过来见自己,直到死亡……
悲伤冲上鼻尖,陆歧路鼻头发烫,慢慢靠近了北山。
北山,那里有小芽的墓。
陆歧路一步几回头,他害怕,害怕裴攻止就在附近,生怕自己错过什么,而裴攻止真正止步的原因也是如此。
他最终没有登上北山的勇气,因为小芽的墓在那儿,里面葬着的只有衣物。
碑上的名字,会让他觉得遗憾。
二十岁的年纪最美,充满无限可能的年华,却已经在此铭刻终结。
裴攻止自羊肠窄道下山,山路交汇的道口上来两个擡碑人,两人边走边议论着:“咋回事哩?这人生前得多大仇?死了十多年还来砸碑。”
“不知道,那里头应该是个年轻小子。”
“啥时候发现坏的?”
“前几天吧,墓叫人也给毁了。”
“骨灰哩?”
“墓里没骨灰。”
“联系上人了?”
“嗯,这会儿在山头,今儿来看看里头东西。”
“墓里没有骨灰是咋回事儿?”
“一直都没。当年埋的时候就没。”
“那还有人砸墓?里面有宝贝?遇上盗墓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