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大唐的裂变遍地诸侯》(14)
公元九○四年,唐昭宗天祐元年
敬酒
京城长安,愁云惨淡,迷雾凄凄!
天下人大都没想到,这一年,竟是长安作为华夏都城的最后一年了!一千多年以来,曾先后有西周、秦、西汉、新、东汉、西晋、前赵、前秦、后秦、西魏、北周、隋、唐十三个皇朝把这里定为“天下中心”。往年这个时候,长安城既繁华又热闹,而此时却笼罩在凄凄迷雾之中。这一切,似乎都是因为朱友伦这位年轻将军的意外死亡而开始的。
朱温上表密奏崔胤专权乱国,离间君臣,与刑部尚书郑元规、威远军使陈班等结党营私,罪不容诛。昭宗不敢违拗,但又不忍心杀掉崔胤等人,只好下诏贬崔胤为太子少傅,郑元规为循州司户,陈班为溱州司户,改以裴枢、独孤损掌典神策军,以兵部尚书崔远、翰林学士柳璨为宰相。
朱温知道昭宗的心意,密令朱友谅相机行事。朱友谅接到密令后,竟然毫无顾忌,当日就率军冲入了崔胤、郑元规、陈班及皇城使王建勋、阁门使王建袭、客省使王建义等人的府第,不问青红皂白,就将崔胤等人及其亲厚者杀害了。朝野一片哗然,但无人敢出一言。
朱温欲迁天子于洛阳,只是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无法上表奏请,只好问计于敬翔。一向沉厚的敬翔竟然阴声笑道:“若欲天子离开长安,除非长安受到威胁。”
朱温会意,也阴声笑道:“既是如此,本王倒有一计,可令李茂贞、杨崇本起兵来攻长安。”
“不知是何妙计?”
朱温笑道:“自从白珩与我有私,杨崇本一直怀恨在心,只是忌惮白珩和他的家眷,才不敢与我翻脸。如今,我若将白珩和他的家眷放回,他没了顾忌,必然会联合李茂贞前来雪耻,如此,我即可名正言顺地上表奏请迁都洛阳了。”
敬翔笑道:“计策虽好,只是主公真能舍得佳人吗?再者说,若李、杨合兵,我军又该如何应付呢?”
朱温对于白珩,早已如“鸡肋”一般,食之乏味,弃之可惜,再加上最近张兰舒一直有病,他心中也倍觉歉疚,又有何舍不得呢?当然,这些内情自然不可说与外人,他给敬翔的回答是:“为了社稷大事,我又怎会怜惜一个女子呢?至于李茂贞、杨崇本联兵,更是不用放在心上,我只需一员大将,就足可让他们滚回去!”
果然如朱温所料,周白珩与杨崇本的家属放回邠州不久,杨崇本即耻于其妻受辱,又把姓名改为了李继徽,遣使对李茂贞说道:“朱氏兆乱,谋危唐祚,义父为国家磐石,怎可坐观其祸?宜于此时毕命兴复,即使事有不济,也算为社稷而死,可留千古忠义之名。”李茂贞早有此意,连忙遣使者前往太原、成都,恳请李克用、王建一同出兵。
使者抵达太原,李克用当时就想出兵,刘代云却道:“汴人两次围攻太原,我河东已元气大伤,何况河中又屯有汴人重兵,大王还是慎重为好。”
李存勖也道:“听说岐王此次出兵,杨崇本乃始作俑者。其实,二人各怀私心:杨崇本是为了报辱妻之恨,李茂贞是为了再次劫持天子,却令我河东牵制梁军。依孩儿看,放回杨崇本之妻及其家属是朱温欲逼迫天子东迁的诡计,朱温肯定防范严密,岐王必不能成功!”
盖寓也道:“世子所言不假,晋王不必理会。”
李克用大悟,便没有给李茂贞回信。
李茂贞使者到达成都后,王建连忙召韦庄、周庠等商议对策。韦庄道:“岐王出兵实则为劫持天子,圣上对凤翔心有余悸,必不愿西奔,主公何不趁此良机北上迎驾呢?”
周庠道:“韦书记所言有理,不过,周某担心,朱温定有防范,此举恐会无功而返。”
韦庄道:“周公担心得是,但主公发兵迎驾之举,却不能不为,一则可向天下表明主公忠君之心,二则可避免错过良机。”
王建大喜,当即答应了李茂贞的请求。
就这样,岐、蜀、邠三道连兵东来,关西一时大震。
朱温窃喜,立令寇彦卿奉表入京,称邠、岐联军进逼长安,欲再次劫持圣驾前往凤翔,奏请昭宗迁都洛阳。昭宗立召裴枢、柳璨商议,裴、柳二人早就得到了朱温的书信,皆对昭宗道:“为今之计,也只好如此了!”随后,即催促百官即刻东行。
昭宗实在不愿再度离开长安,而且他隐隐感觉到:如果此次离开长安,他可能再也不会有机会回到长安来了!然而,寇彦卿和朱友谅一日数催,而且,长安百姓早已被驱逐出城,正在前往洛阳的路上。昭宗无奈,只得起驾东行,百官虽然不愿,但又不敢违拗,也只好随驾东迁。
昭宗一路之上,眼中只见长安百姓扶老携幼颠沛东行,惨状空前;耳中只闻满路流民怨声载道,号哭不止,不时听人骂道:“贼臣崔胤擅自招来朱温倾覆社稷,自己死了还不算,还害得我等无辜百姓流离失所!”
朱温为断绝昭宗的念头,待昭宗车驾一离开长安,就命张廷范为御营使,将长安宫室、百司衙府及民房庐舍,毁的毁,烧的烧,拆掉的木材则沿渭河漂浮而下,运至洛阳。自此,千余年繁华冠天下的长安城变成了一片废墟!
朱温又大肆征召黄河南北诸镇的壮丁、工匠数万人至洛阳,令张全义加紧督造洛阳东都宫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