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两位失踪者和一具尸体（上）
第十八章两位失踪者和一具尸体（上）
1984年11月7日，星期三，立冬。如今已年过七旬的于彪永远忘不了这个日子。那天傍晚，天黑得格外早。白桦镇派出所里空空荡荡的，没有任务在身的民警全都被动员到猛虎岭上寻找失踪的两名学生。身为所长的于彪给手下人立下规矩：每天搜索到太阳下山，再结队回来。两天前，金镇长亲自带着十九岁的儿子金大为来所里报案。见到他们父子，于彪虽满脸堆笑，心里却直犯嘀咕，准又是这小崽子惹了什么祸。果不其然，据金大为所述，上周日他和三个朋友——赵骏、毕胜利、王弘毅——三人都是白桦镇高级中学的高三学生，一同跑到猛虎岭上挖野山参。中途四人迷了路，金大为和赵骏与另外两人走散，摸索着下了山。本以为毕胜利和王弘毅都安然无恙，可第二天学校发觉他们没有出勤。金大为回到家，将此事告诉当镇长的父亲。后者发觉事态严重，这才选择报案。白桦镇方圆足足二百五十平方公里，被一条东西走向的山岭横截为南北两部分。北部占地面积远小于南部，仅有王家屯和李家屯两座村子。在那个年代，住在岭北的村民要想前往镇中心所在的岭南，只得徒步翻越高达三四百米的猛虎岭。猛虎岭林多树密，山势险峻，到了秋冬季节，时有雾气缭绕，加之还有野兽出没的危险，一旦在山里迷路，后果不堪设想。镇政府和派出所连夜组织起一支队伍，天刚蒙蒙亮便上山搜救。此事传开后，镇子里陆续有更多热心人加入救援。令人失望的是，第一天的行动毫无收获。机械座钟的时针不知不觉指向六点，搜山的民警们差不多快要收工归队。望着窗外浓重的夜幕，于彪失望地想着，今天一定也不会有什么发现了。从与金大为走散开始算起，两名学生的失踪时间已超过七十二小时。这天早晨下了雨，气温骤降到接近零度。即使他们还活着，又如何能忍受得了严寒和饥饿？是否应该做最后一搏，连夜组织群众做地毯式搜索？于彪在办公室来回踱步，心里迟迟拿不定主意。时间无情流逝，这个夜晚每过去一秒，失踪学生的生还希望就少一分。可是，摸黑上山的危险…
1984年11月7日，星期三，立冬。如今已年过七旬的于彪永远忘不了这个日子。
那天傍晚，天黑得格外早。白桦镇派出所里空空荡荡的，没有任务在身的民警全都被动员到猛虎岭上寻找失踪的两名学生。身为所长的于彪给手下人立下规矩：每天搜索到太阳下山，再结队回来。
两天前，金镇长亲自带着十九岁的儿子金大为来所里报案。见到他们父子，于彪虽满脸堆笑，心里却直犯嘀咕，准又是这小崽子惹了什么祸。
果不其然，据金大为所述，上周日他和三个朋友——赵骏、毕胜利、王弘毅——三人都是白桦镇高级中学的高三学生，一同跑到猛虎岭上挖野山参。中途四人迷了路，金大为和赵骏与另外两人走散，摸索着下了山。本以为毕胜利和王弘毅都安然无恙，可第二天学校发觉他们没有出勤。金大为回到家，将此事告诉当镇长的父亲。后者发觉事态严重，这才选择报案。
白桦镇方圆足足二百五十平方公里，被一条东西走向的山岭横截为南北两部分。北部占地面积远小于南部，仅有王家屯和李家屯两座村子。在那个年代，住在岭北的村民要想前往镇中心所在的岭南，只得徒步翻越高达三四百米的猛虎岭。
猛虎岭林多树密，山势险峻，到了秋冬季节，时有雾气缭绕，加之还有野兽出没的危险，一旦在山里迷路，后果不堪设想。镇政府和派出所连夜组织起一支队伍，天刚蒙蒙亮便上山搜救。此事传开后，镇子里陆续有更多热心人加入救援。令人失望的是，第一天的行动毫无收获。
机械座钟的时针不知不觉指向六点，搜山的民警们差不多快要收工归队。望着窗外浓重的夜幕，于彪失望地想着，今天一定也不会有什么发现了。
从与金大为走散开始算起，两名学生的失踪时间已超过七十二小时。这天早晨下了雨，气温骤降到接近零度。即使他们还活着，又如何能忍受得了严寒和饥饿？
是否应该做最后一搏，连夜组织群众做地毯式搜索？于彪在办公室来回踱步，心里迟迟拿不定主意。时间无情流逝，这个夜晚每过去一秒，失踪学生的生还希望就少一分。可是，摸黑上山的危险也必须纳入考虑，万一再出什么意外……
就在这么想的时候，走廊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所长！所长！”
于彪闻声走到门口，正好和火急火燎冲进来的马杰撞个满怀。
马杰是刚刚入行一年的民警，整个派出所数他年纪最小。他跑得满头是汗，大口喘着粗气，脸上交织着兴奋和恐惧。从他的反应来看，一定是搜救队有了发现。
于彪抓住小伙子的肩膀，急切地问道：“怎么了，小马？”
“所长，不，不好了！死，死了！”大概是过于激动，马杰嘴里蹦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谁死了？把话说清楚！”
“他们，找，找到尸体了！”
“什么？失踪学生的尸体？”
“是！”
“在哪里？”
“在山的另一边发现的。”
“另一边？就是北边？”
“对，我刚才在山的南边找人，消息……消息是从北边传过来的。大家说我腿快，叫我赶紧跑回来报信儿。”
“有几具尸体？两个人都死了？”
“这个……哎呀，”马杰懊丧地一拍大腿，“我不知道，光顾着跑了。”
“你啊，真是的。”于彪紧蹙眉头，但没有动怒，“好了，快带我去吧！”
他披上厚外套，戴上羊绒帽，又顺手抄起一只金属制的手电筒，快步往外走。离开前，他对值班民警交待道：“你马上多找几个人，擡两幅担架上山去，外加两块白布。还有，尽快差人告诉镇长，失踪学生的尸体找到了。”
走出大门，于彪把自行车钥匙交给马杰，年轻人载着他一路蹬到山脚下。
停好车，二人沿着南麓上山的大路，马不停蹄地往山顶爬。这天夜里，猛虎岭格外喧闹，发现尸体的消息似乎渐渐传开了。见到派出所所长亲自上阵，众人纷纷加入于彪的队伍，还不断有熟悉情况的群众从山上跑下来，主动为他们带路。
晚上起了风，呼呼地刮个不停，吹得人脸颊发疼，但身上倒不觉得冷，每个人都出了一身汗。一通紧赶慢赶，原本三个小时的上山路程只花去两个小时出头。再走大约一个小时的下坡路，于彪一行人到达北麓的半山腰处。人群正聚集在狭窄的山道上——尸体看来就是在这附近发现的。
这时，右手侧传来一个声音：“所长还没有到吗？”说话的是副所长彭国庆。
“在这儿呢。”于彪朝说话的方向晃了晃手电。只见七八位派出所警员在树林前列队站成两排，形成一道警戒线。
“于所。”彭国庆一路小跑到所长面前。
“干得不错啊，”于彪快速环视周围的环境，小声地问，“尸体在哪儿？”
“就在前面的树林里，往里大概几百米的位置。”
“两个人都死了？”
“好像只有一具。”
“好像？什么意思？”
“因为，”副所长说得语焉不详，“只看到一个人的脑袋和鞋子。”
“到底怎么回事？又是谁发现的尸体？”
一位民警领着最先发现尸体的证人走上前来。那是个相貌老实本分的年轻男人，怀里抱着一只布袋，看上去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你是？”
“我叫王永强，住在山下的王家屯。”
于彪觉得有些眼生，但对方的口音听起来的确是本地人。
“好像没怎么见过你啊。在哪个单位上班？”
“我在省城的煤矿干活。”
“怪不得。你到山上来做什么？”
“我媳妇儿快生了。我接到家里的信，才特地从省城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