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十年前的刺杀(上)
第九章十年前的刺杀(上)
2007年七月,谷里市。雨珠忽然细细密密地落下来,无声地打湿了肩膀。擡头望天,低垂的夜幕凝结着一层厚重的乌云,隐隐闪烁白光。半小时前,火车站附近一家颇有名气的小酒馆内,邱剑和几位要好的同事共同设宴,为即将退休的老前辈送行。自己从警十多年来,前辈一向对他照顾有加。酒终人散之际,惜别之情漫上心头,便不由得多喝了几杯。要是立马醉醺醺地回家,免不了受妻子一通数落。于是,他沿着火车站前那条贯穿城市东西的运河独自漫步,暂且消解几分醉意。雨越下越大,顷刻即成暴雨之势。尽管只有十分钟的步行距离,邱剑不得不打消冒雨跑回家的念头。傍晚走得匆忙,雨伞被落在了刑警队办公室。快速环顾四周,他一口气爬上横跨运河的人行天桥。市政不久前刚为天桥加装了遮阳顶棚,正好可以在此避雨。风从远处迎面吹来,夏夜的闷热难耐一消而散,鼻子嗅到潮湿的泥土气息。桥边昏黄的灯影下,千万颗水珠交织成一张随风飘动的雨帘。邱剑立在桥头,点燃一支烟,百无聊赖地俯瞰夜雨中行色匆匆的人们。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从火车站的进站口往回走,缓缓进入他的视线。那人大约四十岁的年纪,身材高大,体态略微发福,浑身西装革履,一副生意人的派头。他正一手打伞,另一手举着手机说话。等他经过桥下时,邱剑看清楚来人的脸。没错,刚才在酒馆里,那人就坐在邻桌,扯着嗓门同另一位操外乡口音的商人谈生意。看样子,他刚刚将客人送上火车。商人走到河边,再沿河堤往东走一小段路,便止住脚步,朝前方的平交道口张望,大概在等待接他的汽车。从东面驶来的车子可以在那里直接掉头,避开火车站前交通拥堵的路段。此刻,他万万不会想到,就在身后零零星星的行人之中,危险正悄然接近。那是个幽灵般的人影,身披黑色雨衣,戴着雨帽和口罩,只露出一双充满杀意的眼睛。从身形和姿态来看,无疑是个男人。凭着多年做刑警的直觉,邱剑心中顿时拉响警报。“喂!有危险,快跑!”他丢掉烟,朝那商人大…
2007年七月,谷里市。
雨珠忽然细细密密地落下来,无声地打湿了肩膀。擡头望天,低垂的夜幕凝结着一层厚重的乌云,隐隐闪烁白光。
半小时前,火车站附近一家颇有名气的小酒馆内,邱剑和几位要好的同事共同设宴,为即将退休的老前辈送行。自己从警十多年来,前辈一向对他照顾有加。酒终人散之际,惜别之情漫上心头,便不由得多喝了几杯。
要是立马醉醺醺地回家,免不了受妻子一通数落。于是,他沿着火车站前那条贯穿城市东西的运河独自漫步,暂且消解几分醉意。
雨越下越大,顷刻即成暴雨之势。
尽管只有十分钟的步行距离,邱剑不得不打消冒雨跑回家的念头。傍晚走得匆忙,雨伞被落在了刑警队办公室。
快速环顾四周,他一口气爬上横跨运河的人行天桥。市政不久前刚为天桥加装了遮阳顶棚,正好可以在此避雨。
风从远处迎面吹来,夏夜的闷热难耐一消而散,鼻子嗅到潮湿的泥土气息。桥边昏黄的灯影下,千万颗水珠交织成一张随风飘动的雨帘。
邱剑立在桥头,点燃一支烟,百无聊赖地俯瞰夜雨中行色匆匆的人们。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从火车站的进站口往回走,缓缓进入他的视线。
那人大约四十岁的年纪,身材高大,体态略微发福,浑身西装革履,一副生意人的派头。他正一手打伞,另一手举着手机说话。等他经过桥下时,邱剑看清楚来人的脸。
没错,刚才在酒馆里,那人就坐在邻桌,扯着嗓门同另一位操外乡口音的商人谈生意。看样子,他刚刚将客人送上火车。
商人走到河边,再沿河堤往东走一小段路,便止住脚步,朝前方的平交道口道路与铁路的交叉处张望,大概在等待接他的汽车。从东面驶来的车子可以在那里直接掉头,避开火车站前交通拥堵的路段。
此刻,他万万不会想到,就在身后零零星星的行人之中,危险正悄然接近。
那是个幽灵般的人影,身披黑色雨衣,戴着雨帽和口罩,只露出一双充满杀意的眼睛。从身形和姿态来看,无疑是个男人。
凭着多年做刑警的直觉,邱剑心中顿时拉响警报。
“喂!有危险,快跑!”他丢掉烟,朝那商人大喊。喊声却被隆隆的雷雨声盖过了。
目标愈来愈近,穿雨衣的男人的步伐也愈来愈急促。他的右手悄悄伸向腰后,掏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然后伸出左手,拍了拍前面那人的肩膀……
邱剑记不清那时是如何跳下天桥的。落地的瞬间,只觉后脚跟一阵剧痛。
可还是晚了一步。
一百米开外的前方,那把利刃正捅入商人的腹部。一刀,两刀,三刀……
商人瞪大眼珠,眼中流露出面临死亡的恐惧。他佝偻着身子,试图拽住行凶者的胳膊。随着脑袋向后一仰,终究还是歪歪斜斜地栽倒在路旁。
马路对面正走过一位中年女人,目击到此情此景,禁不住愣在原地。她花去将近十秒钟才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接着便放声尖叫起来。
那歹徒弯下腰,正要对倒在地上的伤者继续施暴,邱剑厉声喝住了他。
“住手!”
歹徒猛地一惊,举起匕首威胁道:“不要过来!”鲜血顺着刀口滴滴答答地流下来。
邱剑毫无惧色,一步步向前逼近。
歹徒这才意识到了麻烦,转过身,沿着河堤向东奔逃。
“快!快叫救护车!”邱剑朝对面的过路人喊道。见那中年女人脸色铁青地点了点头,他拔腿一路猛追。
身着雨衣的歹徒慌不择路地跑在前头,步伐杂乱无章。而邱剑正当年富力强,还是警队的长跑健将,自然在速度上占了上风。追出数百米,在平交道口那条南北走向的铁轨前,他终于迎头赶上,一把拽住对方的雨衣后摆。
歹徒往前一趔趄,几乎快要摔倒。他勉强控制住重心,回身刺出匕首。邱剑灵巧地闪出一个身位,握紧拳头,做出攻击的姿态。
“不要逼我!”歹徒一连喊了几遍,不停喘着粗气。
“警察!放下武器!”邱剑厉声命令。
对峙了足有半分钟之久,歹徒失去理智似的挥动匕首。邱剑一次次将攻势化解,但他赤手空拳,无法予以反制。暴雨拍打在脸上,水珠漫入眼睛,几乎什么都看不见。恍惚中又一道寒光闪过,他条件反射般地擡起左臂格挡,顿觉火辣辣的疼。
见邱剑受了伤,歹徒不由得一愣。紧接着,他用沙哑的嗓子苦苦哀求:“对不起,我不想伤害你!让我走吧!”
“没门!”
歹徒又说了句什么,邱剑没有听清。不远处正传来火车离站的汽笛声。
就在下一秒,那把愤怒的匕首再次朝自己刺来。邱剑左躲右闪,瞅准破绽,正准备发动反击,忽然脚下一滑。失去重心的一刹那,他拽住歹徒的胳膊,二人一同摔倒在地。
一番纠缠后,歹徒用身子压住邱剑,举刀便刺。千钧一发之际,邱剑用右手抓住对方的手腕,朝反方向一拧,那匕首便“咣当”一声掉落到地上。
火车正从北面驶来,车头的探照灯将沾血的匕首照得雪白发亮。
邱剑使出全力,猛地扭动腰胯,一举将歹徒反压在身下。他控制住歹徒的重心,抢先起身拾到了匕首。
没有任何迟疑,歹徒嘶吼着,搏命般飞扑过来。
邱剑下意识地用刀护住自己。随着撕心裂肺的一声哀鸣,他这才意识到,匕首扎进了对方的右胸。脑袋随之一片空白,不觉间松开了手。
就在愣神的一瞬间,邱剑感到肚子被狠狠踹了一脚。他跌倒在水洼中。歹徒趁此机会撒开腿,踉踉跄跄地往前跑。那把匕首几乎完全没入胸口。
火车越来越近,东西向的交通信号灯早已变成红色。
“喂,危险!快停下!”邱剑朝歹徒的背影急得大吼。
就在火车即将通过路口的时刻,歹徒迈出横穿铁轨的最后一步。冒险成功了。消失在视野中的那一瞬,火车裹挟而来的风将他的雨帽吹起,露出蓬乱的头发。
邱剑站在铁道口,无可奈何地看着一节接着一节的车厢从面前徐徐驶过。那或许是人生中最为漫长的一分钟。
等到火车扬长而去,歹徒已然不见踪迹。目之所及的前方不见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