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了,我的神明
再见了,我的神明
“小蝴蝶,下雪了。
你看见了吗?
可惜,我要食言了。
没办法跟你一起看初雪了。”
——《神明降临》
下楼时,驰路看到院门前停了一辆车,从车上走下来两个人,是路漫、李浦。
“阿驰,都整理好了啊。”路漫走上前,“身份证、手机都带了吧。”
“嗯。”驰路面无表情地往外走,看了看右手边的平房。
谢奶奶从里面走出来,拿出一个手帕,看起来鼓鼓囊囊的,塞到她手里:“阿驰,这是你给我买摆摊车的钱,先还你一部分,剩下的以后还你。你也知道的,小谢、小乔……”
驰路知道她要说什么,边把厚手帕塞回谢奶奶手中边说:“奶奶,我能赚钱了,不用还我。我知道,你要攒钱给小谢、小乔上学,要给他们买吃的、用的,需要花钱的地方很多。”
谢奶奶不喜欢亏欠别人,硬是又把手帕塞到驰路手心。
手帕是老布做的,抵着手心,有着粗糙的质地。
驰路却觉得像握住了谢奶奶的手,温暖的,厚重的,沉甸甸的。
这是谢奶奶攒了多久才攒了这么多的钱?
她一直没忘记当初的诺言,赚钱了就还她。
其实,她送给谢奶奶摆摊车,从未想过要她还钱。
送她的就是送她的,没有还钱的道理。
两人推搡间,驰路架不住谢奶奶的屡次硬塞,生生地把钱拽在手心,面色复杂,像拿着一块烫手山芋。
谢林乔没有像以前一样,像个小尾巴似的跟着。
不知何时下起了雪,地上已经铺了浅浅的一层,枣树的枝丫上被白雪覆盖,一眼看去,像结了无数的白果子。
谢劲舟不在,谢鸿运也不在,院子静悄悄的,李浦走上前帮她拉行李,只有车轮压过的声音。
从盛夏住到寒冬,算算,她已经在这里住了整整7个月,两百二十一天。
每一天都特别,每一天都值得她铭记。
她跟他说过,想跟他一起看初雪。
现在下起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她却要离开了,没有跟熟悉的人一一告别,就跟她来芳町镇时一样。
不一样的是,这次离开,不是她一个人了。
驰路上了出租车,朝院子里看,看到谢林乔趴在二楼阳台上,朝她挥手,大声喊着:“阿驰姐姐,有空了记得回来。”
驰路没有回答,只是也跟她挥手。
她不给予可能无法兑现的诺言,这次回去,也许归来无期。
……
车启动了,一路开过小冬家、王嫂家,还有罗子昂家。
没看到罗子昂,她妈妈正在院子里洗衣服。
第一次跟罗子昂见面的场景在眼前浮现,暗夜里,她在巷子里迷了路,突然闯入一个白色刺猬头的男生,嚣张地把她按在墙上,说话特别横:“你快把我的东西拿出来。”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看起来嚣张的中二少年,其实骨子里流淌着善意的热血。
一幕幕熟悉的景色从眼前掠过,只是所有的景色里没有谢劲舟。
心里空落落的,像遗失了最珍贵的东西。
手机响了起来,是班主任老马打来的,问她为什么要转学,她把自己在这里遭遇网络霸凌的事跟老马简要说了下,说自己去新的环境会好。
但她没有告诉老马,其实不只是这件事,还有谢鸿运。
只要她在芳町镇待一天,她就要提心吊胆一天。
她不知道谢鸿运还会给自己炸出什么雷。
她想跟谢劲舟多待一天,但现实却将他们一步步推远。
挂断电话,余光瞥见一抹深蓝色,扭头回望,深蓝色的摩托车几乎擦着出租车疾驰而过。
那抹雾霾蓝的头发从头盔里露出一截,在苍茫雪天里,显得格外耀眼。
后备箱上放了两束花,一束洋桔梗,一束红玫瑰,新鲜、好看,这是要送给她的?
驰路空落落的心起了波澜,心脏下坠,袭来疼痛。
他的身影越来越远,她的耳畔响起他跟自己说过的话,一句句,清晰如昨。
“驰路,你听好了,你没法着陆的时候,我就做你的不夜港;你没法走出来的时候,我就做你的引路星;你的世界坍塌的时候,我就做你的神明,送你一座永不倒塌的神庙,让你做我唯一的信徒。”
“神明高高在上,神明也可以为信徒弯腰。”
“阿驰,跟我谈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