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小女乱世依人
李府小女乱世依人
深夜秋风习习,李童团独自乘马车回到了乡芙城内。
绕过乡芙南北街,在偏郊外处忽显一座廊桥。廊桥四角处高挂灯笼,古铜色的灯影将四周翠叶晃动的恣意照得绵长,她手心紧握蓝花簪走近这座廊桥,不过短短三月游行未归却觉此地多了不少寒意。
几道婉转曲折后,李童团停在一座古宅前,匾额镌刻着四字“春满李府”。
时光荏苒,宅府不知已荒废多年早已荒草萋萋。古宅外围红墙耸立,雕花飞檐,无不彰显着家族昔日辉煌。门前垂下的几棵枯败绿柳被风轻拂颤动,似乎在等待着它最后的一位家主归来。
李童团踏上青苔石阶,门环上缠绕的褪色红绸,仍保持着数年前她离家时的系法,她推开门道:“我回来了......”
刚推门而入,她便嗅到一股恶臭的血腥味直冲脑海。
须臾,她循着恶臭味,停在一间偏宅前,脚下不知不觉间变得异常黏腻,低头望去,只见大片血水从偏宅内蔓延开来。
李童团没有丝毫犹豫推门而入,可下一秒自己的心口仿佛被冰冷的铁拳重重击打。一具约莫七八岁的男尸横卧在门前,尸体伤口血肉模糊、面目全非,喉间突然涌上腥甜,仿佛那孩子的血倒灌进自己喉咙。
直到凭着火光照亮,李童团看清男尸手中还握着一封信件,她扯下用力将信件扯出。
信上却是李楠知笔迹:童儿,家中变故,我换了药引。你要听话,别再回来。
地上血泊中静静淌着半块云洲彩虹糖,正是竹园失踪的小溜日日揣在怀中的零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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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降时节,乡芙城飘起了细雪。
李童团独行在乡芙南北街,步履沉重。街边茶棚下几个路人瞥见她身影,低声议论起来。
一名妇人眯眼辨认片刻,扯了扯身旁同伴的衣袖,“这不是李府的小姐吗?真是可怜。”
邻桌的酒客闻言转头,眼珠在李童团身上打了个转,他道:“听说李大人续弦的张氏前些日子刚生了个儿子,长女就没了,真是造孽!”
“那张氏新得的公子,胸口长着和李大人一样的朱砂痣呢!”
“哪像青虬夫人的女儿,生下来就带着...”说话人突然噎住。
“呵…”角落里的茶客忽冷笑一声,他斜眼睨着酒客,“李大人当年不也是靠着青虬夫人才爬上来的?如今飞黄腾达,倒把旧妻儿女都抛下了。”
酒客正欲反驳,却见街头某个老汉偷瞄着李童团渐远的背影,嗫嚅道:“青虬夫人那样好的乡芙才女...竟落得自缢的下场!小女如今也是无人问津...”
整条街忽然安静下来,酒客仰脖灌了口浊酒,酒碗在木桌上重重一磕道:“这世道!真是荒唐!”
“李萧相,就是个薄情寡义的混账!”有人愤愤地啐了一口。
雪越下越大,落在李童团肩头,连落在这座早已物是人非的故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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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耸凤凰山,西卫上春坡,前有江溪活水交汇相拥,乡芙李尚书府坐落于为城内风水最佳之处。
古木参天庇护下,一座青瓦朱门的宏伟府邸隐于山林。府外高墙巍峨,石狮镇守,门前铜灯长明,衬得深林中的李尚书府肃穆且神秘。
侍卫上前道:“小姐,老爷正在会客不便打扰。”
李童团不动声色地避开侍卫,走进大门,肩头积雪不断。
青照轩,三间两阁。
中轩厅右乃李萧相书房,入门安置一缸装金挂彩的鱼缸,几条墨龙青畅快游摆,恰是李童团出生时父亲亲手所饲。烛影摇红,檀香袅袅,约莫三十来岁的文雅男子端坐在红木桌前,他执笔凝眉,满室只剩细微的书写声。
贴身侍卫拦下她道:“小姐,老爷当下正在批阅文书不便打搅。”
李萧相听清侍卫口中的称呼后,两眼微瞪,他擡头时,眼前寒光与二十年前青虬持剪相逼的画面重叠,刀刃上映出与亡妻如出一辙的眉眼。
“小姐!”侍卫的惊呼戛然而止。
双玲一行人恰好踏入门槛,便见此景,全相闲摇扇惊呼道:“哎呀哎呀!这可使不得!”
李童团手腕微颤,刀刃在李萧相颈间划出血线道:“谁再敢出声,我就让天下人都看看李府的笑话!”
李萧相忽冷笑道:“她因你而死,你该还她一条命。”
双玲厉声呵斥,“住口!”
突然,李萧相用手拽住刀刃,鲜血顺涌而出,他道:“你活着的每一天都在吃她的命!”
李萧相猛然逼近道:“你以为青虬爱你?她死前最后一句是‘别让童团知道她是个怪物’!”
双玲再次喝止,“李萧相!”
“她哪是病死的?”李萧相喉间血沫翻涌,“是你生辰那夜,她用白羽族秘法把魂魄钉进你体内,你不过是个容器罢了...”
紧接着,李萧相拽着刀刃划过自己咽喉,鲜血喷溅而出道:“可惜...太迟了...为何...独留我...”
刀刃落下,李童团怔怔望着众人擡走李萧相,血色在青砖地上蜿蜒。双玲将她拉到廊柱后,从怀中取出一封泛黄信笺。
“你娘亲的遗笔。”双玲指尖轻抚信纸边缘的并蒂莲花,“渊者血脉,非厄运缠身即邪息护体,从无活过二十者。”
李童团接过信纸,忽觉掌心刺痛。
“青虬夫人以魂为契。”双玲按住她颤抖的手,“丑时三刻自缢,是为将魂魄封入你体内镇邪,躲避那群人的追杀。”
双玲道:“昨日拿到线索,今日刚逼迫李萧相叙出真相,你便来了。渊者早已发现了你的存在,他们先是找到李萧相,而后是李楠知...抱歉...”
二人突然噤声。
院中全相闲执扇而来,他轻点扇骨,节奏同步李府更漏声,道:“李小姐可知,青虬夫人为何偏选丑时三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