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2章舞龙舞狮,七彩飘色
“砰砰——咚咚咚——砰!”
苗云楼姗姗来迟的时候,江岸上的鼓声已经响了一轮。
渔船排成几行几列,难得没有出江打渔,紧密的凑在江岸边,几个渔民腮帮子鼓成□□,唢呐声几乎刺破江面薄雾。
那昨夜催命一般催促着捉泥鱼的花鼓,现下已经变成了欢庆着关风屠死亡的助兴工具。
飞鸟被惊起了一片,密密麻麻的飞向远方,江面上茫茫的白雾飘向岸上,几乎转眼就被岸边爆开的鞭炮染成了硫磺色。
江岸上被人群围了个水泄不通,中间是一道血红的大轿子,上面坐着一尊高大石像,面容慈悲、面色庄严。
抬着石像轿子的人也跟着庄严肃穆,石像前头却是截然不同的火热。
在人群中央,渔民们有的舞龙舞狮,有的扛罗伞,彩旗、头牌、推色芯什么都有,来回嘻嘻哈哈的巡游。
爆竹声太响,红纸屑溅的到处都是,连带着供奉在石像前的香炉都晃晃悠悠,让离得近的人身上沾满了香炉灰。
有人见状伸手扶正那香炉上东倒西歪的三根香,转身对着飘色车上的孩童们大笑着吼道:
“嘿,注意着点,袖子挥小点!都飘到神仙老爷脸上了!”
那些小孩扮演各民间故事角色,被固定在装饰华丽的木板上,闻言咯咯直笑,才不听他说话。
“有本事你上来呀?”
“哈哈哈哈哈哈,他才没那个胆子,咱们继续唱,唱到神仙老爷满意!”
“轰——!”
忽然人群里炸开欢呼,那扮演白娘子的女孩儿一个袖子甩过来,不轻不重的甩了那人一下。
木头秋千上的孩童们嘻嘻直笑,身下固定着轴承,悬在丈余高处,随着秋千上下飘动,飘逸灵动极了。
扮哪吒的男娃踩着风火轮晃悠,白蛇娘子甩着水袖掠过众人,薄薄一层白色绸缎看似颤巍巍,却把众人情绪托得比那轿子顶还高。
“恨上来骂法海不如禽兽,你害的俺呐:一无有亲哪,二还无有故,无亲无故孤苦伶仃,哪里逃奔……”
白娘子唱的投入,众人也跟着看的如痴如醉,只是苦了只想找地方坐下的苗云楼。
他满头是汗,呼吸不畅,好不容易才从人群中挤出一条道,只觉得身子都扁了,才挤到尹晦明身边。
“怎么这么多人都聚在这里?”
苗云楼怀揣着石像,找了块还算干净的石头,伸手随意扫了扫,一屁股坐在尹晦明旁边。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他面色发红,皱着鼻子擦了擦汗,转头问道,“舞龙?舞狮?那木板上的小孩晃得厉害,怎么掉不下来?”
尹晦明都没正眼看他,随手从地上拿起一个瓶子,对嘴喝了一口:
“那是飘色。”
“飘色?”
尹晦明随手拍了一下苗云楼的胳膊,低头叹了口气,心里装着事,其实不大想说话。
然而旁边坐着个地地道道的外地人,对此地一问三不知,他怎么也得尽一尽地主之谊。
“飘色,飘是让人往天上飞起来,色就是装饰,也是精心准备的扮相,”尹晦明解释道,“他们脚底下有轴承固定,摔不下来的。”
“每年农历五月初六‘龙王诞’都有这么一回,我都习惯了,也就今年错了日子,为了贺一贺自由解放吧。”
苗云楼坐在一旁,托着下巴,饶有兴趣的听着尹晦明给他讲这些陌生的民俗。
尹晦明告诉他,这种崖口飘色源于唐代“耍菩萨”的祭祀民俗,后来也有人称之为“出会景”“枭色”“飘色”等等。
这种飘色的习俗,在清同治版的《香山县志》里就有记载:
——“每遇神诞日,张灯歌唱,曰打蘸,盛饰仪从,异神过市,曰出游,为鱼、龙、狮、象,鸣钲叠鼓,盛饰童男女为故事,曰出会景。”
这说的正是自清乾隆年间盛传至今的南朗崖口飘色景况。
尹晦明说完,仍是眯着眼睛看前面的表演,没什么情绪的说道:
“你来晚了,扮相最漂亮的青蛇都没看到,现在已经是法海亮相了。”
“法海不好吗?”苗云楼反问道。
“你愿意看秃驴棒打鸳鸯?”尹晦明说完忽然迟疑了一下,半晌叹了口气,“算了,我现在也要理解秃驴了。”
他又举起瓶子喝了一口,苗云楼当然知道他在说什么,只是假装不知道,在一旁装作心盲眼盲的茫然小蠢蛋。
看来那时他跟着女娲娘娘走后,尹晦明和齐融谈的不大好。
“齐融跟尹晦明肯定说掰了,”苗云楼偷偷在心里跟神仙说小话,“这小孩年纪轻轻,心眼不少,可惜碰上个直肠子。”
神仙摇了摇头道:“根底不正,心术便到底只能对付陌生人,对真正关心他的人,向来是南辕北辙。”
“也不一定。”
苗云楼偷眼看了看尹晦明面无表情的侧脸,掩着嘴小声道:“他年纪小,小孩子耍心眼容易被原谅。”
神仙闻言若有所思:“是吗?”
他没说什么,只是微微低了一点头,苗云楼却是后脊一颤,福至心灵一般,飞快的闭了嘴。
苍白的面色上忽的泛起一抹薄红,他轻轻咬了咬嘴唇,目光游移。
如果是刚刚认识的时候,哪怕就是一个钟头前,他都敢闹到神仙面前,缠着他问自己也是小孩,耍心眼能不能被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