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 夺雁 - 渚舟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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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夔州州治,徐阳城。

一只黑牛拖着板车,慢悠悠行在积着残雪的石巷中,上面装着一捆捆用麻绳缠紧的油纸包。赶车人扬着鞭子,不时催促老牛,来到巷中一扇门前停下。

木门“吱呀”打开,顾雁跨出门槛,笑吟吟地与赶车人打招呼。一身短打布衣的她,布巾裹头,不施脂粉,却不掩倾城容色。“一、二、三……十,正好!”她数完车上油纸包,利落挽袖,抱起一包纸就往门里走。

“哎哟哟,一包足有五十斤呐!顾娘子慢点!”赶车人连忙抱起另外一包,追上健步如飞的顾雁。

接连搬了两趟的她停在车旁,揉了揉后腰,又面不改色地继续搬。

“放下放下,我来!”赶车人从门里出来,伸手要接过她怀中纸包。

顾雁侧身一避,笑道:“没事!张叔去搬剩下的吧,我搬得动。”

“顾娘子开办这间书肆,当真事事亲力亲为。”赶车人叹气,只好去车上另搬一包。

顾雁笑道:“万事开头难,能省则省,自己又不是做不了。”当她返回准备又搬一趟时,腰骨忽然钻出一阵僵疼,她只好手撑纸包,俯首揉起腰间。待僵疼缓解些许,她当即又抱起纸包。许是因为腰疼,这次一样大小的纸包,却感觉重了许多。

她停下积蓄了一番力气,准备咬牙一口气搬起来。可提起的刹那,她只觉怀中一轻。

嗯?

顾雁偏头一看,只见纸包另一侧,被一名男子双手托住。

“平宣阿兄!”她顿时喜出望外,“你怎会在这?”

对面的鄢和温雅一笑:“阿雁。”

他的笑,就像和煦暖日下的一抹春风,就算此刻是料峭寒冬,冰雪也会因他的笑容而融化。

三年前在梁城时,她曾找机会告诉过他撤往夔州的计划。那时,鄢和让她在夔州等他,还说一定会来找她。后来匆匆一别,他们就再没见过了。转眼三年,如今她已在徐阳城开办了一家书肆安顿下来。没想到,他竟然真找来了!

只是眼前的他,比三年前消瘦许多,面容也很是苍白,无甚血色,就好像生了一场大病,还没有痊愈。

刹那间的惊讶之后,顾雁心头漫起巨大的庆幸,一种劫后余生的欣慰。

太好了,在经历了那么多曲折之后,还能与旧友重逢。哦豁,小伙伴们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https:///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真是太好了。

无论如何,他们活着相见了。不必担心会被谁发现,也可以正大光明的呼唤彼此的称呼。

“平宣阿兄,你瘦了……”顾雁上下打量着他,一时忘了手里还抱着纸包。

鄢和径直端起纸包,转身朝门里走去:“进去再说。”

顾雁回过神:“我来搬!”她连忙追上前。

有许多话想问他,怎知道她在这?这几年他都在做甚?等等等等,却一时不知从哪句话开始问起。鄢和加快步伐,将纸包搬进院里,摞在其它纸包上面。

“快快快!帮少公子搬东西了!”院外小巷里,好几个小厮一拥上前,纷纷搬起纸包。他们都是眼熟的鄢府仆从。只消眨眼功夫,牛车上的纸包就全都搬进了院子里。

“郡主,这些纸包还需要搬到哪里啊?”小厮问道。

“啊,劳烦搬进那间库房。”顾雁忙道,从腰间布袋里摸出一吊钱,出门递给赶车人。大叔笑呵呵地接过钱,跃上牛车,扬鞭催牛离开。

巷子里,还停着鄢和的马车。

“我去夔王府见过顾侯了,知道你在这里。”仿佛知道她心里的疑惑,鄢和走到她身边说道。

“你来夔州……不要紧吗?”顾雁咬住唇,欲言又止。

又仿佛知道她在担心,他贸然来夔州是否会牵连鄢氏,鄢和微微一笑,对她说起分别三年来的遭遇。

原来,在她离开梁城的一年后,他果然按之前设计的那般,故意落水染病。为骗过卫贼监视,他是实打实地病得卧榻不起,才得以成功辞官,返乡养病。也幸亏身边的李管事精通药理,又花了将近一年时间,身体才渐渐好转。

但霁山鄢宅一直处于暗探监视下。自从顾侯失踪后,鄢府受到的监视更是变本加厉。鄢和只能暗中安排,又拖了一年多,才终于顺利离开霁山,来到夔州。

说话间,众人搬完纸包,顾雁从屋里拿出许多茶碗,给大家一一斟上热茶。鄢和双手捧着茶碗,热气腾腾的茶汤下肚,他脸色红润了些许。他今

日穿着毛皮斗篷,裹得严严实实,仿佛很怕冷。以前他在冬日,从不会穿这么厚。虽然已经痊愈,但那场大病仍在他身上落下了一些病根。

但他什么都没说。

没说他如何日夜牵挂与她的夔州之约。

也没说他为了两全,宁愿自伤,病得肺中像压了块大石头,一度咳出血来,也要咬牙挺过去,只为能得自由。

亦没说,当他终于脱离监视,如何日夜兼程只为早日到达夔州。阔别三年,变数太大。他拿着名帖一路辗转,拜谒南夔王,见过顾侯,已是心急如焚。直到在这小巷里看见灿烂笑着的她,心中忐忑才终于放下。

他一路赶来的风尘仆仆,都不必说。只是他自己的选择,又何必让她增添负疚。

所以,鄢和只是眨着晶亮的眼问她:“你如今过得好吗?”

顾雁莞尔:“能与家人时常相见,不用每日提心吊胆,便是最好的生活。”她昂头四顾环视,抬手转了一圈,“平宣阿兄你看,我之前攒了许多钱,后来又找人借了点,刚开起这间书肆,接些佣书活,总算有了属于自己的落脚处,凭本事过活,不仰人鼻息,也挺好的。”

小院不大,数丈见方。四个小厮端着茶碗,蹲在门边墙下聊天。再加站在屋檐下的他们,六个人在这,都显得有点拥挤。不过院子打扫得很干净,空气中飘散着浓郁的墨香。透过窗户,屋里还有几名年纪各异的女子,正在专注地伏案抄书。

鄢和收起打量,朝她投去一个赞许目光:“虽与我想象有些不同,但仍然很好。”

“怎么?你以为我过得不好?”顾雁抱起手。

“那倒不是。看到讨卫檄文时,还以为顾家成了南夔王的座上宾,你会像以前那样,重新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

在听到“讨卫檄文”四个字时,顾雁的瞳眸不易察觉地黯淡一瞬。她抱着手,靠在墙上撇嘴说道:“座上宾是阿兄,我是我。南夔王确实送了他一座大宅子,但我不想住在那儿。”

“为什么?”鄢和讶然问道。

“因为……”顾雁顿住。半晌,她垂下眼眸说道,“刚到夔州时,南夔王见到我们,他很高兴,说我爹是他救命恩人,如今我们一家落难有求于他,他义不容辞。于是他二话不说,赠宅赠钱。阿兄很高兴。可我总觉得,我们只需要个落脚地,但南夔王给了那么多金玉绫罗、仆婢小厮,实在是太多了。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恩情,一切馈赠背后都有代价。我提醒过阿兄,但他觉得我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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