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鲛绡·鲛绡
山匪悉数下狱,交由守备军——也就是叶家,全权负责审讯。
叶屏的身份本来犯不上做这些,奈何宋简身份紧要。宋平易是整个东南乔家的恩人,他背后不止有太医署,还站着整个东南南斗军。
于是整个山匪的审讯过程,叶屏跟着宋简,从头盯到尾,然后晚上宋简回到房间,在对顾屿深和范令允解释一番。
“实际上和陈润刘郊说的差不多,这伙山匪打的就是劫富济贫的主意。这东西要干就干个大的,所以他们选择了文家动手。”
顾屿深正在给昏迷的李逢把脉,闻言问了一句,“那四少爷找到了没?”
“找到了。”宋简喝了口水,“死的人不多,他是一个。”
“是么。”顾屿深低眉,不置可否。
“整个案子没什么大问题,造成的死伤损失都不大,按照叶家的做派,我估计最后是找几个出头鸟杀一儆百,别的关几年就放了。”宋简犹豫了一下,“不对,有一件事。”
范令允似是了然于心,顺口答道,“那莫名其妙出现的监狱?”
“叶屏怎么说?”
“他个只知道打仗练兵的呆子,说话也不是他自己的意见。”宋简冷笑一声道,“他身边那个军师说是旧时山匪留下的。”
话到此,突然有小二来报,说是有人来访。
范令允自觉站起身来,走到了屏风之后。宋简拉开了房门,正是吴均。
这几日几个人没少见这个人。李逢那奋不顾身的相救给这个官员留下了太过深刻的印象。吴均是便服而来,也不让人行礼,只说过来看看。
也确实只是过来看看。
看一眼,人还活着,没醒,然后寒暄客套几句,转头就走。
宋简抱着臂看着他进来又出去,末了叹口气,“你信他是过来看李逢的?”
“不重要。”顾屿深给人上完药,把针放到袋子中,“就算他过来是想跟你混个脸熟,好在乔大帅那边攀点‘重情重义’的好名声,对于李逢来说,这点儿施舍也已经足够了。”
“没听到最近外面唱的很广的那首歌谣么?就那一首赏纱会上的《赴尘火》。”他站起身来,移开屏风,看向范令允,勾了勾唇角,“谁是那个被冤而死的世家女子,谁又是狼狈为奸的毒妇恶人,最后又会是谁烧起那把复仇的火?”
自赏纱会那场火之后,文家陷入了内外交困的境地。这一把火烧死的不止是那些名贵的丝绸布帛、窈窕戏子,还有那些富商的妻子儿女、精心布置。
而青州城在花朝之后,不知道从哪里流传出了一些风言风语,话里话外,都是当年的宣家贪晌旧案,和文宣二家之间的龌龊往事。
“真是好布置。”顾屿深轻声说,“百姓说不出的话,让达官显贵去说,而宣家案事关叶家,山匪一事让叶家有了所谓‘无能为力’的观望理由。”
他的目光最后停留在床帐后昏迷不醒的人身上。李逢一双桃花眼,睡着的时候神情无比平静,又无比无辜,让人生不出任何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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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逢醒来时,已经是三日后。神思彻底清醒,是在五日后。
睁开眼的时候,外面桃李纷飞,春意盎然。赏纱会的火停留在了桃花楼,没有沿着街道蔓延延申,所以花朝之际,街头依然摩肩接踵,人声鼎沸。
他浑身都疼,挣扎的坐起来已经是极限了,刚刚想要下地就因为疼痛腿脚一软。顾屿深彼时在桌前斟茶,没有去搀扶,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疼么?”他问。
察言观色四个字几乎刻在了李逢的骨子里,但他现在也搞不清楚这个问题的正确答案是什么,于是抿唇不语。
“这个问题回答不了?”顾屿深笑了笑,“那宣公子,我们来聊聊山匪和大火的事情?”
那一瞬,整个屋中都冷了下来。
李逢瞳孔皱缩,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但是反应很快,被火熏过,嗓子还有点哑,艰难开口,“什么、事情?”
“我没有把你交给官府,交给叶家,或者是交给文家。”顾屿深喝了口杯中的茶,“李逢,你该信我。”
“至于我为什么知道你的身份,只是因为一个小小的巧合。”他淡淡的看着那怔愣在榻边的人,平静开口道,“‘巧合’不想让你知道,我便不说了,等他自己想开。”
李逢依然抿着唇,一言不发。
“你不说?”顾屿深叹了口气,“那我来说。”
“根本就没有山匪。这些所谓的山匪,这是你们用来掩人耳目的屏障,也是你在这条独木桥上的先锋军。”
顾兰说过一件事,“这些山匪的本事未免太过稀疏平常。”那又是为什么能够成功劫掠那些过往的车马?
“所谓的山匪,不过是本次随行在车马边的杂役。而那些绣娘和戏班子,就是同谋。”
杂役和姑娘们联合了起来,把那些少爷留在了雁山的监狱中,而后姑娘们再度上了车马,来到青州城。
文家家大业大,对于自家子弟都认不全,遑论这些偏门的管家?只需要从那些杂役中稍微挑一个身材相似的,便能够轻松的蒙混过关。
“唯一一个处理不掉的四少爷,被你用来调度叶屏,让青州城的守备不如往常森严。你太清楚山匪是叶屏的心病,往昔那场大战,就因为宣家和山匪才让他失去了父亲和兄长,让叶家迈入了下坡路。”
春风吹动床帏,李逢为了让自己在疼痛中保持清醒,努力握紧了纱帐一角,“为何是我?我不过是个班主,何德何能能联合这么多人?我还指望着文家给我科考名额……”
“你能从文家本家起势,能从文家偏门起势,不择手段无所不为,你不差夺得这一个名额的本领。”顾屿深说,“比如现在,你又找上了吴均。”
“李逢,你的目的一直很单纯,单纯要搞垮文家。”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或许,不止是文家?”
两个人四目相对,是李逢先轻声笑了出来。
“为什么不是为宣家翻案?顾公子不是已经知道我是宣逢了么?”
“经验之谈,宣家人都不太想当宣家人。”
“你口中那个‘巧合’不简单。”李逢慢慢的把自己移回到榻上,偏头看着窗外的风景。“你想同我交心,顾公子,我这颗心也不是吃白饭的,我需要一个报酬。你把你的秘密说给我听,说的我满意了,我就同你讲。”
“不用你要,我自会给。”顾屿深递了杯茶过去,他身后,范令允推门而入,“我们战线一致,我还怕你不敢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