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渡桥·轩哥 - 不小心捡到了落魄太子 - 抷雨惊春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第82章渡桥·轩哥

顾屿深实际上身体还好,但是范令允拘着人一天没出门。顾屿深犟不过他,索性就随他去了。范令允处理朝歌和乔河送来的文书和情报,他则给青州的那些孩子们写回信,顺便翻着医书。

他闲下来的时候不多,但也没有放过,天下医书繁杂,范令允给他寻来,他就一本本的翻过去,有的时候还和宋简探讨一下。一个是他自己的腿伤,一个是陈润的双眼。

小院中最不担心陈润那双眼的就是他自己。刘郊和顾兰专程去问朔枝的医师,宋简也仔细的看过,宣许带着陈润走南闯北了五年,每到一个地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医馆,陈润没反抗过,但也没明确表过态。

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效果,陈润的眼睛现在微微可以感受到光暗。虽然微乎其微,但也是一个绝佳的消息。这个消息对于宋简和顾屿深来说,就是治愈的希望。

另一侧的范令允则是展开一封又一封的信件。

乔家豢养鸟雀的手法是天下独有的,经由乔家人调教过的白鸽认了主,天涯海角也可以把信件送到。当年的乔贯就靠着白鸽同另一个战场的范元游里应外合打下了江山。乔家作为开国的功臣之一,是少有的贫民出身。开国后,乔贯就交了兵权,自请入了东南。

白鸽交织成了一张情报网,是当年乔家给沈云想和范元游的投名状。而今那张本该仅属于承塘十二卫的网让乔河开了个口子,透露了部分给范令允。

“朔枝城暗流涌动。”乔河写道,“陛下好像有重提均田法的意思。前几日在朝会上提及了黄册一事。柳家没有拒绝,也没有支持,持观望态度。我看还得吵几天。”

“文家的事情没再提,有些归于平静。不知道是否为柳家压了下去。”

“天杀的老匹夫,他家的那个不知道行几的傻冒少爷和人打弹弓,打死了我一只白鸽!”

范令允自动忽视了接下来乔河滔滔不绝的控诉,微微蹙眉。

“均田法。”他看向了身边眯着眼思考药物剂量的顾屿深。上一辈子的顾屿深重计天下黄册土地,有过均田法的初步尝试,李逢正是在考察的路上为世家所害。而顾屿深有关田计的改革思考则是最早出自他父皇和母后的手书。

顾屿深察觉到范令允的目光,凑过来看了眼,随后沉默半晌,才说,“这时候提均田法可不是良策。”

“嗯。”范令允点头,“世家当权,朝廷从哪里来的钱赎买大片的土地用以分田。”

范令章不是傻子,为何会在这个风口浪尖提到这个不合时宜的政策?

不待二人细想,开着窗户的客房外传来了一阵小推车的声响。顾屿深收回沉思,望向窗外,是那些来送晚膳的小和尚,为首的小沙弥果然是早上见过的成敬。

顾屿深把书放在一旁,叹了口气,“别的不说,先跟着成敬去景华楼看看。”

“等朝将军的书信和方丈的归来还不知道猴年马月,在实州荒废度日可不是什么好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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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前的景华楼?”成敬带着二人入楼,有些失色,“施主,我是个出家人。”

他一心向佛,可从未出入这种风月场所!

“自是知道您洁身自好。”顾屿深笑道,“只是想问问,当时的景华楼是什么模样。我和他来实州玩儿前听人说起过这处,听着是个繁华之地,来了却发现早已荒芜。”

景华楼中果然是一片惨淡。虽然因着乞丐们的居住不差生活气,但是的确破败的很。两个人边走边瞧,只能从雕饰的窗棱和楼梯中想象当年风光。

“我,我不是实州本地人。”成敬想了很久才说,“师父把我从青州带回寺中,路上经过了景华楼而已。”

“当时的景华楼是什么样的?”

成敬仔细回想,吐出几个字,“很耀眼。”

他是青州城为数不多的活口,当时生病生的重,所以本来打算苦行的路最后方丈因着他坐了回马车。病好的不久,师父拘着不让他开窗吹风,所以成敬最后也只好透过车窗的缝隙偷偷的向外瞧。

好巧不巧,一眼就瞧到了景华楼。

灯红酒绿,彻夜不休的景华楼;温香软玉,香风阵阵的景华楼。达官显贵和倾城佳丽齐聚的景华楼。

顾屿深笑了笑,“既是如此,想来有不少官员在此应酬。也难怪终日不休。”

成敬忙道,“这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施主,这地方毁人心智的。”

“哎。”顾屿深说,眸中情绪看不分明,“只是好奇嘛。您还看了一眼呢,我们这远道而来却扑了个空,自然是有些失望的。”

“我、我。”小沙弥想起自己初来繁华城市时候的模样,觉得有些丢人,又有从水煮蛋变成红壳鸡蛋的迹象,他支吾半晌,“青州没有这样好的景色。我小时候……我小时候没人教过,只一个哥哥去过许多地方,同我们讲些风俗。”

“没人教过?”范令允闻言问了一句,“青州有苗荷院。”

“苗荷院住不下那些人。”成敬的少年时刻,悲惨的和顾兰有一拼。父母早亡,家里的亲戚也不当人,早早的就成为了流浪在街头的孩子。“我小时候身子也算不得好,老闹病,正是那个哥哥关照才能长这么大。”

“你很喜欢这个哥哥?”顾屿深问。

“没有他,就没有成敬。”说起九年前的事情,成敬神情有些黯然。

那一定是成敬这辈子最黑暗的一天。

他在扒拉着地上的水洼喝水,就看到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城中那些平常安然住在屋舍中的人哭闹着拖家带口的跑上街来。

“城破了!城破了啊——”有女子抱着孩子被撞倒在地上起不来,只能大声哭喊,“帮帮我——帮帮我!”

成敬愣愣的看着城中的乱象,他缩在小巷子中手足无措,黑暗笼罩着他,他看到了从天而降带着火光的箭雨。

西北十二部的铁骑踏破了青州城。长刀掠过的地方,只有泼洒的鲜血。马蹄踩在青州的石板路上,生生将砖石踩裂。

刀裹挟着风声扑面而来时,成敬才尖叫一声,撒丫子往后跑。但是长刀比他的动作要快——

“他把我扑倒了。”成敬想起往事,怔怔的说,“他把我扑倒了。”

长刀捅穿了那人的腹部。身躯沉沉压了下来,遮住了仓皇惊恐的少年郎。

鲜血漫过他一身锦衣,又染到了成敬的身上。冬日里本应寒凉的天气,成敬却只觉得那东西烫着他,让他疼的蓄满了眼泪。

“别哭,小枕。”濒死的青年捂住了他的眼,轻声说,“别看。”

周围还有疾驰的铁骑和凶残的异族人。长街上青年染血的怀抱反而成了最安全的港湾。成敬被捂着眼睛,他咬死了牙关不哭出声来,只是泪水依然潸潸而落。

混乱的黑暗中,青年颤抖着手从袖子中拿出了什么,放在了他的身上。“我、我没别的牵挂了,小枕。只这一块儿玉,你收好,别让人瞧。等到了安全地方,当掉就好。”

成敬哭着摇头,“这是你的,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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