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破暗·节度 - 不小心捡到了落魄太子 - 抷雨惊春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第95章破暗·节度

“青州粮仓已开。”陈润在那一场棋局后,因着心力交瘁大病了一场,刚刚从昏睡中起来,就赶着时间给各方去信,他握不住笔,于是交给了宣许代写,“乔大帅已经着人派送下去,加之李逢在中间调停,想来青州城起义军不日便可平定。”

“剩下的粮草已经让人送往了长平关,可解燃眉之急,但不能解长久之害,不过坐吃山空而已,最根本的还是得除掉柳家和文家对西北的节度。除此之外,李逢也不能统管所有起义军,有一些起义军‘趁乱’逃出了青州,斥候看过,往实州和庆州去了。”

“乔大帅和我都有些怀疑,怀疑这些奔逃的起义军是柳家所为。”

白鸽送信,落在了将军府的院子中。

范令允坐在亭中,听到树叶娑娑,仰头吹了声口哨,白鸽就落在了他曲起的手指关节上。

叶屏在一旁站着,沉默不语。

前几日,顾屿深离开了实州,叶屏当时正因为叶立新的事情焦头烂额,很晚才回到将军府,就看到府中灯火通明,叶执一脸复杂的站在院门处,看到主子回来眼中亮了一瞬,但顷刻又变得更加复杂。

“府中有客?”叶屏深深的吸了口气,有些疲惫的摆了摆手,“着人招待,好生送出去罢,这几日忙,顾不得。”

叶执干笑了两声,坦率直言,“我不敢。”

冷风一过,叶屏脑袋清醒了些,将军府中有客舍,若是寻常客人,叶执不会把人直接带到内院。

“母亲来了?”他愣了愣,皱眉问道。

“是我。”

语气带着笑,但是声音却没有什么情感。平平淡淡的,让叶屏顷刻就想到了当年朝堂上的沈云想和范元游。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划过心中,叶屏睁大了眼向着院中走了几步。

就看到一个二十五六的青年折扇挑起亭上遮风的帷幔,绕过屏风,从桥上而来。这身量叶屏熟悉的很——他在实州景华楼旁见过这个人,彼时他自称脸部有疾所以带着面纱。

而今除了面纱,露出那一张轻轻落落如同秋日高月的面容来。

那是一张普天之下没人敢伪造的脸,他的脸肖似其父,却又继承了沈云想骨子中秉持的骄傲与自信。战场的风霜和十年的蹉跎没有让他沦落在人群中,范令允分明在庙堂之外颠簸度日,风姿气度比之十年前却更加出众。

“你…你……!”叶屏张大了嘴,“你是——”

“叶将军,久见。”范令允笑着说,“我来问一问叶立新的事情。”

秋高气爽,纸页簌簌作响。范令允看过上面的字迹,随手交给了叶屏。

“乔河到了西北。”叶屏摘出了其中最关键的字眼,“青州城起义军之乱不日可除。”

“殿下是要他去长平关?”

范令允摇了摇头,“世家不除,你和他都不能去长平关。战场之上情报珍贵,柳家哪怕得了一点真消息都是致命的。而今西北等着议和,顾兰和朝歌足以抵挡一面,只要粮草到了,长平关无需担心。”

“那乔大帅就撂在青州?”叶屏眼下处处受着掣肘,心里堵着一股气,“这是暴殄天物。”

范令允没有顺着他的回答,反而问起了另一件事,“叶立新怎么样了?”

话题转的快,叶屏怔了一下,随后低头叹了口气,“莫论原委如何,他带着公家的守备军去堵官府,这就是谋反。叶执前几日用钱敲过,这事儿要闹到朔枝去,让三法司定责。眼下守备军亦被节度,兵符都在文家和柳家手中。”

“文家?文家的哪位公子?”

“往常平平无奇的五公子,文敝。”

“什么名字。”

“……据说是老家主一夜荒唐的结果,一直当杂役一样养在文家,眼下文家死了个光,偏偏就剩了个他还活着。”

“性格如何?”

“有些懦。”

范令允抿了抿唇,安静思索了半晌,开口说了一句,“我们去劫狱罢。”

“从哪儿来的兵?殿下,虽然张灵修倒台了,但是南斗军一半掌握在柳家手里,眼下把庆州堵得跟个铁桶一般。”

“铁桶也有个浇灌留下的缝。”他笑了笑,“柳家可是送了我们几支起义军。”

好名、好利。

范令允起身望向将军府中惨败的菊花。

哪里有这样好的事情。

起义军中有柳家的人,又不代表起义军中都是柳家的人。青州城乔河一来,总会有些人心神动摇,脱离起义军的队伍,成为庆州外那些苦苦等候着入城的流民。

亦有人依然抱着一腔热血,要为民请命。

群体是没有理智的,文人是最容易挑拨的。庆州城不好伸手,青州城却是好动手的。乔河只是悄悄散布了些“庆州坑杀起义军,拒绝放粮,并打算于某某日要把粮草暗送出城”的消息,那些从青州城中走出的流民和起义军就能够把他带到庆州城外,进而蔓延在庆州城的大街小巷。

文人的斥责,百姓的怒骂。文家放那些来历不明的流民入城,只会让谣言愈演愈烈;文家不放那些流民入城,又坐实了这个谣言。

等到世家终于想起来自己埋在起义军中的这些棋子还没有处理干净的时候,热血上头的流民和起义军已经振臂一呼,冲破了守备军的防线,再次涌入了官府。

那些可怜的棋子还记着柳家荣华富贵的许诺,妄图保持清醒唤醒这愈演愈烈的局势,最后却被沉浸在党同伐异中的“正义之师”推上了断头台。

等到浑水摸鱼的承塘十二卫救下被劫的叶立新时,范令允坐在叶家的亭中,看着亭下流水中摆尾的锦鲤。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喝了口清茶,余光中看到了神色复杂的叶屏。“借着百姓的力量掀起了西北的乱象,就要有一天想过被这股不会被人掌控的力量所反噬。”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叶屏与他将近十年未见。十年前的范令允还是那个弯弓纵马,独步天下的少年。十年过后,却已经变成了罔顾人命生杀予夺的刽子手。

俨然是一副暴君的模样。

范令允知道他在想什么,安静了半晌,最后笑了笑。

还不待叶屏怅惘完,叶执紧促的敲门声就惊动了沉静的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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