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将晓·登闻 - 不小心捡到了落魄太子 - 抷雨惊春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第105章将晓·登闻

幽微灯光下,宣许埋在锦被中,昏迷不醒。宋简一脸疲惫,拥着外衣靠在一旁打盹儿。他两天没合眼,跟阎王爷抢人,汗水湿了一身又一身,才算把宣许拖回人间。

陈润坐在一旁,一遍又一遍的摸着宣许的脉象,从前几日的虚弱不堪到现在逐渐有力。陈润也不曾入眠,一来他只要闭上眼就是那日山洞中宣许死活也喂不进去的水的模样,稀里糊涂的说着海上的船只和明星;二来各种事情沉甸甸压在心中,陈润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演示着各种情况,力求万无一失。

可是思来想去,最后又绕到了宣许身上。

陈润第一次知道,原来宣许瘦的只剩了一副骨头架子。也恍然间才意识到,他好像没有见过宣许,从明光城中相识,他认识的就是声音还有脚步。

刘郊跟他描述过这个人是什么模样。

桃花眼,高挑的眉,勾勒出一副刻薄的面相。不喜欢带冠,也不喜欢广袖宽袍,发带胡乱揽过,夹杂着发间编好的小辫儿。除了那一只耳环,也不带什么玉佩首饰,俗得很,在末柳走商路那几年,玉镯子金链子都有过,新鲜一阵儿,过几天就当掉了。

只有要去见什么重要的人物,才会把陈润扯过来,好生搭配一下衣裳。

他杀过人——被放过的小女孩儿骂他猪狗不如。

他骗过人——被偏到分文不剩的富商说他薄情寡义。

宣许听过,笑着,哼着歌,揽过陈润的肩膀,浑不在意。仿佛他天生不懂仁义礼智信,世俗道德和寻常情谊束缚不住他。他得过且过,放浪形骸,今朝有酒今朝醉,自己活的开心就好。

这样一个人,在悬崖下,山洞中。真心实意的对他说,“陈润,你不能死。”

你到底,长什么样子。

陈润时隔多年,再次希望自己能够看到朝霞与月辉。

烛火飘忽着,又烧了一夜。黎明将晓的时候,有人轻轻敲了敲房门。

“公子。”来人放低了声音,“叶将军那边的斥候看过,换值时间要到了。”

宋简惊醒,茫然了半晌,手中的外衣落在地上。他眨了眨眼,慢慢的缓神儿,看到陈润在灯光下最后看了一眼那昏迷中的人。

“宋先生。”陈润说,“有劳了。”

宋简愣愣的“嗯”一声,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忙加了一句,“平安归来!”

随着更声响起,太阳从地平线上探出了头。黎明的黑暗被熹微曙光照亮的那一刻,一身桃花香的青年打着哈欠掐断了禁军的脖子。

“今日我杀的人,都会联系你的亲友,保他们一生富贵。”零零七伸了个懒腰,“兄弟,死的伟大。”

他把人推到了暗处藏好,听到了鸟鸣。那是约定好的信号。

零零七气定神闲若无其事的换上了那人的衣衫,混进了禁军中。

禁军里有人看他面生,警惕的问道,“你是谁啊,怎么在这儿?”

青年恰到好处的带上了一脸茫然,像是出仕不久啥也不懂的莽撞小子,“我爹说让我来这儿,我就来了,还说让我看门。啊,我是不是应该先去找伯伯报个到?”

那禁军心中暗骂了一声关系户,表面却换上了笑脸,“不用不用,来了禁军就是兄弟,你有什么不懂的问我就好。”

“谢谢大哥,大哥真是一个好人啊!”零零七有些害臊的刮了刮自己的鼻子,“唉,我要是有大哥一半儿争气……”

直截了当的夸奖在这种场合显得拙劣,但却极好的符合了他的身份。趁着两个人交谈的时间,其他的承塘十二卫快速的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换值的档口,十二卫把关,没人注意到偏僻的暗处,一队车马迅速的驶入了朔枝城。

“公子,进来了。”

陈润在车中抱着棋盘,指尖捻着石子磨成的棋子,闻言淡淡的说了声。

“去若水寺。”

驾车的人咽了口唾沫,“是否有点太过轻易了?”

“轻易?”陈润笑了笑,“知道前几日林中死了多少人吗?知道为了得到禁军的消息又死了多少人么?近百条人命,可称不得轻易。”

金雀楼上红日初升。马车粼粼,停到了寺门前。无名撑着伞,看到了缓步而来的陈润。

“愿不入宫门。”陈润听到树叶落在伞面的声音,转头望向那僧侣。

“愿不近京深。”虽然知道陈润看不到,但是无名还是行了礼,“施主,请入室内。”

若水寺中有长生的松柏,也有银杏与枫树落着金黄鲜红的叶。秋日露水重,等到陈润走入室内,外衫被打湿了一片。

“时间还早。”无名低声说,“朔枝城惯例,白日里诗会众多。祈福的人大多需要等到午时才能密集起来。”

“无妨。”陈润脱下了外衫,“我来上这第一炷香。”

此时的宫中,禁军把守着所有关隘,处处禁严。顾屿深从宫道上过,遇到的宦官和宫女在被监视之下,大气也不敢出。前几日还有什么勾引心思的姑娘今日低着头,一言不发。

他要往凤栖阁中,却被禁军和宦官拦住了去路。

“殿下。”几个人用着恭恭敬敬的语气,眼神举止却显然没把人放在眼中,“中秋宴事务众多,太后娘娘怕是无暇相见。还望殿下安居宫中。”

“孤去请安,也见不得?”顾屿深冷笑了一声,“这宫中看来不姓范,姓柳。”

禁军毫无惧色,只是微微拔刀,一言不发。

顾屿深深深的望了几人一眼,转头重新回了自己的宫内。

柳盈在凤仪宫中梳妆,遥望着不远处的福宁殿,脊兽狰狞的咬着挂在房檐的云,朱墙一层又一层,像是鲜血染尽一样,看不到边。

这一日过后,这江山的归属,就有了定论。之后无论哪方胜负,菜市口的断头台都要有人送命。柳盈小时候见过一次那情形,她记不得很多,只记得午时的阳光刺眼,翻涌的人群挡住了买糖葫芦的路。

她无所觉的挤进了人群,正要让侍女给钱,扭头就看到了泼洒的鲜血。

没有惊叫,没有大喊。小小的柳盈只是愣住了,在春日的暖阳中出了一身冷汗。

今日过后,就是她的父兄姊妹,倒在断头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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