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第82章相吻
第82章第82章相吻
天色如晦,寒雨瓢泼。雨点噼啪作响,急密地砸在毡皮帐顶上,又汇淌成湍急的溪流,哗啦啦地冲刷而下。
中军大帐里烧了炭盆,熏烘得帐内暖意融融。
折柔坐在火盆边取暖,身上裹着谢云舟的襕袍,衣袍宽松,软软垂坠到地上,袖子也长得不合宜,她只能松松地挽起来,露出一截纤白的手臂。
她原本的褙子和袄裙都被雨水打得湿透,还沾了他手上的血,此刻身在军营,一时间寻不出合身的女子衣物,也只得暂且这般将就。
回想起方才的情形,她仍觉得有些恍惚,仿佛是在做梦一般。
她在来的路上曾问过陈发,是否知晓军中主将的名姓。
可惜陈发只是营中最低阶的小卒,又是临时调拨过来的地方厢军,上哪儿知晓堂堂禁军主将的底细?
没想到,这世上竟当真有这般巧合。
好在,今日遇见的是鸣岐,总好过是陆秉言。
三年了。
她“死”了三年,人死如灯灭,也不知……也不知他放下了没有。
折柔垂下眼,拨了拨盆中的火炭,一时间心绪晦涩难言。
正胡思乱想着,帐帘忽然被掀开,眼前光线倏地一亮,一双浸透了雨水的墨色长靴踏进来。
谢云舟走进大帐,手里端着一碗热腾腾的姜汤,走到她身前半蹲下来,“九娘,把姜汤喝了。”
折柔接过粗瓷汤碗,看见他掌心的伤处只用细布草草地缠了两道,鲜血早已洇透布料,一片刺目的红。
她不由微微蹙了眉,“这得重新上药包扎一下。”
谢云舟却是浑不在意,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望着她,轻勾了勾唇角,“区区一点儿皮肉小伤,不碍事。先趁热把姜汤喝了,再有劳九娘一展身手。”
三年不见,他倒是没怎么变样,哪怕身为一军主将,还是带着点跳脱气。
折柔抿唇笑笑,捧起粗瓷碗小口啜饮。
雨声连绵不休,帐内只点了一盏油灯,光线昏暗,将两人的身影投在帐壁上,微微摇晃。
谢云舟依旧半蹲在地上,目光在她披裹的宽袍上凝定一瞬,喉结微滚了滚,又很快移开视线,擡起头,深深地看着她。
先前那阵的狂喜渐渐平息,他后知后觉地生出一股莫名的不安来,只怕眼前不过是场白日美梦。
当年的憾事太过猝不及防,她什么都不曾给他留下,以至于和陆秉言那厮比起来,他甚至连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都没有。
教他如何不后悔?
肠子都悔青了!
这三年来,他总是反反复复地回想起曲宴上见她的那一面。
她说的那些话分明是违心的。
可恨他怎就松了手,让她教陆谌给带回去了?这些年过去,他每每想起就窝火,又悔又痛,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他那脑子怕不是让驴给踢了吧!
追娘子还要什么脸面,陆秉言那厮可是半点不要脸,强取豪夺的事都干得出来,他又作甚要脸?
折柔将将饮尽最后一口姜汤,瓷碗还未搁下,谢云舟便已伸手接过。
带着薄茧的指腹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温热、微糙,瞬间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空碗被随意置于一旁的案几上,磕出“当”一声轻响。
折柔心头蓦地一跳,下意识擡眼。
正撞进一双漆黑明亮的眸子里。
还未等她回过神,谢云舟的手已经覆了上来。他的手掌清瘦有力,五指修长,轻而易举就将她的手整个包拢住。
方才在大帐外头,他已知晓她是来给伤兵看诊的,也知晓她这两年来是独身,没有再寻夫家。
“今岁初春,官家立了昭儿做太孙。”喉结滚了滚,谢云舟擡头直视向她,扬唇扯出一个轻快的笑来,“等战事平定……九娘,往后你想去何处,带上我一道,成么?”
折柔一怔,心脏蓦地急跳了两下。
她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如今太孙已立,他离了天家羁绊,从此一身自由,大可做个寻常百姓,就如同当年和她在燕子坞时一样。
可今日乍然重逢,一切事出太过仓促,她心乱如麻,直到此刻也不曾想好往后该当如何。
见她愣神,谢云舟倾身靠近了些,伸出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涩哑出声:“九娘……”
方才校场之上,暴雨如注,雨帘密集得几乎遮蔽视线,她手里撑着伞,身影在数十丈外已是模糊难辨,明明只要再慢上几步,她就会走出辕门,转身不见。
但他就是一眼认出了她。
失而复得,在看到她的那一瞬,经年的渴念便再也无法自抑。
他也不打算再抑制。
三年过去,没人能比他更清楚——这天底下的女子千千万万,可他谢鸣岐,就是非宁九娘不可。
“从前是我年少不经事,一切都是我不好。往后断不会再教人强迫于你,他陆秉言来了也不成。九娘,今日你我在此重逢,是天意难得,老天赏我的机会,就让我留在你身边……好不好?”
折柔眼睫轻颤,擡起头看他。
视线相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