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第51章线索
第51章第51章线索
南衡一早听闻消息便赶了过来,一直守在祠堂门外,此刻见陆谌出来,神色阴郁难看,南衡大气不敢出,只不远不近地跟在后头。
陆谌一路沉默着,脚下步伐越来越沉缓,直到行至月洞门前,身形忽地一僵。片刻,他低低地唤了一声:“南衡。”
南衡闻声靠前了些,试探地看过去,“郎君?”
陆谌闭了闭眼,哑声道:“过来扶我一把。”
南衡愣怔了一下,赶忙伸手上前搀扶。手臂将一搭上去,陆谌便再也支撑不住,大半个身子沉沉压到他肩上,呼吸隐隐发颤:“……去寻些艾草来。”
南衡一惊,下意识地低头看向他左膝,“郎君的膝伤又犯了?”
陆谌疲倦地点了点头,额上的冷汗顺着鬓角滚落下来,洇湿了一小片中单领缘。
南衡心头骤然一紧,当即矮身弯下腰把人背负起来,疾步穿过庭院,匆匆送到主屋榻上安置稳妥,转身便奔去柜中翻找折柔先前留下的热敷方药。
疼得昏昏沉沉间,陆谌被他翻找药箱的声响惊动,微微蹙起眉,看着他动作,“……还有多少?”
南衡愣怔,等反应过来他是问草药的余量,忙将手里的小药箱拿回来给他看,“郎君放心,依着用量,至少还够三五回。”
三五回。
视线沉凝一霎,陆谌喉结艰难地滑动了一下,闭上眼转过了头。
这就是不用的意思了。
举着药箱的手僵在半空,南衡咬了咬牙,只能默默合上箱盖,转头去外院的库房里寻艾草。
屋外不知何时飘起了大雪。
大半年过去,院中那株石榴树已经长得枝桠繁盛,夜雪一片片飘落在枝头,压出簌簌的轻响。
陆谌闭目躺在榻上,微微蜷缩起身子,疼得意识昏沉,脑中混沌一片,听着窗外窸窣的声响,恍惚想起当初在洮州时,他们一起种下的那棵石榴树,也不知能否活过这个冬日。
南衡取了艾草回来,搓成细条引燃,空气里渐渐弥漫开草木燃烧的涩味。
单独熏艾虽也能祛寒止痛,效用却远不及娘子制备好的药包,可偏偏郎君不肯用,南衡也不敢违逆。
等到再处置好背上的鞭伤,换过干净里衣,一番折腾下来已近天明,陆谌总算缓和下来,勉强歇睡了一个多时辰,又要出门上值。
南衡见他这副模样还要强撑,忍了又忍,实是没忍住,脱口劝道:“郎君,您这身上还有旧伤呢,禁不住这么折腾,今日……今日就且先告个假吧。”
陆谌神色未变,目光越过庭院,望向那株覆满冬雪的石榴树。
须臾,他淡淡收回视线,哑声道:“不必。”
不能等。
他等不起。
腊月深冬,难得江南也落了一场薄雪,碎琼般的雪粒覆满枝头,在熟透的红柿上积染出一层白霜。
折柔一早起来,穿了身藕荷色的对襟褙子,双手拢在兔绒袖笼里,站在石阶下,看着水青和谢云舟从树上摘了柿子,往竹筐里装。
那两个竹筐是折柔事先预备出来的,稍大一些的打算拿去给吴大娘子一家三口,小一点的则是要单独拿去给吴家七郎。
眼瞧着水青挑出两个浑圆通红的大柿子,悄悄塞进了七郎那一筐,还往深处按了按,折柔一时忍俊不禁,含着笑唤了声水青,故意低声道:“一会儿可要先给七郎送过去,免得教吴大娘子瞧见,最大最红的柿子都在七郎那一筐里啦。”
不想这点小心思被自家娘子看个正着,水青耳尖倏地一热,难得显出几分羞赧,“娘子!”
折柔抿唇失笑,眉眼弯弯。
水青脸上愈发热烫,烧得快要比竹篮中的柿子还要红,她羞窘得快要冒烟,闷头抱起两个竹篮就往院外跑。
看着小丫头匆匆跑远的背影,折柔忍不住翘起唇角。
真好啊,还是少年人呢。
谢云舟倚靠在柿子树上,也跟着笑了笑,看向折柔:“九娘,这还有好些呢,你来帮我接着些。”
自打那日将话说开,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闭口不再提及,日子一天天过去,交情温润如水,隐隐约约中像是有什么变化,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只是愈发熟稔亲近。
折柔走到柿子树下,微风掠过她褙子上的一圈雪白兔绒,绒毛细软,在她颈边柔柔地轻晃摇曳,日光斜斜映照下来,她脸上泛着微微的嫣红,笑容明媚柔软,整个人显见着比起前些日子松快了许多,眉眼间意态盈盈舒展。
低头看了一眼,谢云舟喉结微滚,忽然就起了玩心,忍不住探手出去,极轻极轻地,摇晃了一下树枝。
枝头的一小片积雪随着他的动作簌簌飘下,不偏不倚地落在折柔脸上,一瞬被温度化开,冰冰凉。
折柔低低惊呼一声,睫毛微颤着,睁圆了眼仰头望过去,“谢鸣岐!”
“嗯,我在呢。”
偏那始作俑者斜倚在树干上,一条长腿闲闲地支着,懒洋洋地看着她笑,眼底倒映着细碎天光。
如今藏身在燕子坞里,他只穿着寻常布衣,连发冠也省了,只用一条布带将墨发随意扎作马尾,一双点漆般的眸子噙笑看着她,不像已经二十余岁的青年,倒是显出几分干净落拓的少年气。
折柔:“……”幼稚。
眼见谢云舟作势还要抖雪下来,她佯怒转身,“我不管了,等水青回来,教她和你一起摘罢。”
不想她竟似是恼了,谢云舟心头蓦地一紧,也来不及细思,纵身跃下了树干,几个箭步追赶上去,端量一眼她的神色,当即痛快认错:“九娘,我错了。”
折柔睨他一眼,只装作没瞧见。
瞧着她这就要回屋,谢云舟在原地咂摸了片刻,索性又折返回到柿子树下,扬起下巴,遥遥冲折柔“欸”了一声,“九娘——”
折柔微愣,转过身,不解地看他一眼,“嗯?”